诊疗室里一片温馨欢快的气氛，跟刚才九层的会议室是两个世界。

项岚的卖萌和玩笑话让莫医生一直笑个不停，他右手的伤没什么，莫如慧还是给他上了些镇痛消炎的外敷药帮助恢复。

项岚感觉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准备切入主题，今天他可是带着问题来的。

他把话题往萧渊身上引，“对了，莫姐姐，我跟萧渊刚才被领导训话了。”

“呀，怎么了呢？是不是你搞怪了？”

“算是吧，”项岚挠挠自己的后脑勺：“我听领导说起萧渊以前的事情，他有过一个伴侣，是吗？”

“是呀，不然他儿子是谁生的呀，你看萧渊那样他会自己生孩子吗？”莫医生捂着嘴笑。

“他伴侣是我们以前的同事吗？”

“不是的，萧渊从来没把他带到单位来过。我都不知道是谁，我想单位里可能没人见过。他的伴侣是组织上分配的，你知道的吧？”

“好像听说过”。项岚想起刚才在宋柯办公室里时，武清远激怒萧渊的那几句话。

G类和T类的公职人员，如果29岁之前没有自主恋爱成家的话，组织上会分配伴侣，要求他们生儿育女，主要目的是增强特殊人才的储备。

组织上分配的伴侣也往往拥有超能力。那就说明，萧渊在29岁之前没有考虑过成家的事。甚至，也可能没有喜欢过的人。

莫医生忽然意识到，“你多大了来着？”

项岚嘿嘿笑着：“28，还有一年。莫姐姐，我可不想跟不认识的人生活在一起。”

“你要自己找呀？那有人选了吗？”

“没有哎，没有遇到合适的。”

“你条件很好的，不用着急”。莫如慧真的这么认为。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项岚又开始八卦。

“也还没有呢。两个成年人，谈场像样的恋爱不容易呢”，莫如慧感慨着，不过她很快就安慰起自己来：“不过我不像你跟萧渊，有个29岁的坎儿。我成不成家没人管，所以就慢慢找吧。结婚过日子哦，天天都要在一起，一过几十年，不好将就的，也将就不来的。”

虽然项岚在谈恋爱方面毫无经验，但是莫医生的这番论调倒是跟他妈妈的观念很像，所以项岚也认为是这样的。

成家这码事，怎么能“分配”、“安排”呢，想想都可怕。“莫姐姐，有空去我家玩儿吧？”项岚觉得莫如慧跟自己聊天一直又友善又坦白，拿自己当朋友对待。

“好啊，哇，我还没去哪个同事家里玩过呢，好开心”，莫如慧接收到了项岚发出的友谊的橄榄枝，一把接住。

中午时分，萧渊和项岚分别返回办公室。萧渊没说自己干嘛去了，项岚不好意思说。俩人一时无话。

萧渊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块能量棒，扔到项岚的桌子上。项岚惊喜，“哎？”

“饿了吧？”项岚十点半就喊饿，这会儿已经十二点了。

项岚飞快地剥去包装膜，这年头纸也不是常见的东西，食品包装大多采用化合无毒膜。他闻了闻，“不是楼下机器里的，这个是什么口味？辣辣的？”设问句，没等萧渊回答，一大口就啃了下去。“哇，甜辣鸡肉味，没吃过，好吃好吃”。项岚眼睛笑成两弯月牙，两只手捧着能量棒，嘎吱嘎吱地啃。

像只仓鼠，他跟啮齿类动物可能真有点关系。萧渊在对面看着，项岚吃得无忧无虑，全心满足，真诚地享受手里的每一口食物。

跟自己面临的这一堆糟烂事儿比起来，看他吃东西简直是种享受。

“这个从哪里来的啊？真的没吃过”，这次项岚给的是疑问句。

“单位附近没有，要走过去四五条街，角落里的一个贩卖机。这个牌子小众。”

项岚停止了咀嚼，“你专程去给我买的？”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萧渊。

萧渊没过脑子，习惯性否认，”也不是，我以前喜欢这个牌子。”

“你辣椒过敏。”

……

“你告诉我那个贩卖机在哪里嘛”，项岚追问。

“不告诉”。萧渊强作镇定从口袋里掏出另外一块，投给项岚。快，转移注意力，他祈祷。

项岚果然欢喜地扑去了新的食物，他已经消灭了第一块，刚嗦完食指尖。“蜂蜜无花果～”他欢呼起来，“最爱最爱！”小仓鼠向第二块能量棒发起了攻击。

呼，萧渊在心里松了口气，他又掏出给自己买的那块，也是无花果的，几口吃完。这有什么好吃的？萧渊真搞不懂，除了好饱以外。

算是吃过午饭了，俩人转入工作环节，气氛变得严肃。

“青皮的事，打算怎么办？”萧渊先发问。

“查呀，继续查。我们怎么个查法？”项岚反过来问萧渊。

“兵分两路吧，你查外，我查内。下午你带人去现场，我留下”。

项岚有些担心，“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查内部很严重，搞不好会出大事。你想好了吗？”

萧渊又点点头。

项岚还是不放心，他想起萧渊的种种横眉冷对，种种不给人面子让人下不来台的行径。没事情都能搞得别人无地自容，有事情还不把房顶掀了。

再说他刚挨过大领导训斥，听上去本来能恢复执行组组长的职级，现在也没戏了。又跑去干这等捅马蜂窝的事？他越想越觉得行不通，“要不，”项岚咬咬牙，查内部这阵工作搁谁脑袋上都是巨大挑战，“咱俩换换？”

萧渊把脑袋凑向项岚，小声地问，“如果我是内鬼呢？我哪儿敢跟你换？”

项岚一愣，随即意识到他在开玩笑，他哈哈大笑，“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真难得！”

萧渊没有笑，他坚定地说：“就这么决定了，你下午出现场吧。”

项岚只能照办。

项岚仰望着那几栋挨在一起的居民楼，叹了口气。他正在等待组员们在楼顶的测试结果。

打死青皮的狙/击/枪使用传统的火药子弹，典型的民间非法持有的武器。执法机构的官方配备武器通常是激光式，对技术要求较高，造价不菲，所以民间一般不用。

对项岚有帮助的地方在于，火药击发容易留下痕迹。击发后，间隔时间不长的话，通过扫描检测，至少可以确认击发点。

项岚建议他们从楼顶开始，这是狙击手最容易上去的地方，如果可以确定就不用费事了。

一个小时后，同事们在楼顶对他做出双手交叉的姿势，得，没那么好命。

项岚调动他的组员们开始排查住户，先查空置的房间。如果还找不到，只能地毯式挨家挨户找了，想到需要向住户们解释和协调的工作量，项岚头又大了。他再次祈祷，没那么好运，也别那么歹运吧。

大都居民的居住信息都实时登记在电子系统中。

根据传来的备案，四栋居民楼，十层以上的住户中，空置房屋目前共有16套。项岚的同事们开始分头联系房屋所有人，在线展示身份证明、取得业主授权，直播开锁、现场侦查组进入勘测。

有些屋主暂时联系不到，只得先往后放一放。都是些琐碎的工作。

好在项岚的运气一直也不算差。最西边那栋，22层面向青皮被击中的道路那侧，其中有套空置已久的屋子，窗台上测出了较高能量的锑和钡。这是传统武器的底火残留，居家过日子的正常人家不会出现这两种物质的组合。

屋主离开大都、赴异地生活已多年，对自家空置的屋子进了犯罪嫌疑人一无所知。门锁上检查出了新鲜的刮撬痕迹。基本可以判断屋主与枪手没有关系。

项岚随即带队返回总部，查监控、找嫌疑人。这将是更琐碎的工作。

留在总部的萧渊也很头大。

ITMA的情报组除了对外搜集情报外，也负责对内的监控。每个员工通过语音、文字和图片对内对外联络次数都记录在案，无论是通过工作上配发的传输器还是个人的传输器都一样。具体的联络内容却不会显示，除非某个同事已被内部批准立案调查，得到了高层的一致同意才行。

所以萧渊不知道彭凯和凌为生到底对武清远说了些什么。武清远当天晚上也有联络的记录，分别打给了宋柯和总部的另外两名员工，像是正常的工作沟通。

萧渊转换思路，调查了直接与武清远见面的人。共有四个人在武清远下班回家之前进过他的办公室，其中包括侯文进。暂时不考虑侯文进的话，另外三个人与武清远谈了什么还是不知道。三个人都有嫌疑，三个人又都没有嫌疑。

不过这三个人里有一个是技术组的李携元。萧渊第一次看见这个人就有种奇怪的不适感，他对此人不放心。此前听项岚介绍李携元也出自维安部，回头把顾丰明约出来侧面打听下吧。

萧渊放下这些暂时没结果的想法，起身去监控室，他打算看看武清远在离开单位回家的路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ITMA的监控室是需求量很大的工作工具之一，总部设有多个监控室。项岚和其他几个组员正紧盯着那栋被锁定的居民楼的出入通道视频。

幸亏关注重点是深夜到早晨，人流量最小。饶是如此，也不轻省。

平时不注意大概也觉得正常，一旦仔细看了，似乎很多人都值得关注。

白发苍苍的老叟和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好像喝多了趔趄着扶墙回家的中年男子；相互挽着手天真无邪的少女；温馨的三口之家，谁都有可能。

项岚采取两头掐的方法，以深夜十一点到第二天九点之前为限，找出进去又出来的人，再根据住户信息核对，没有登记在案的多余者就是嫌疑人。

这种活儿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令人讨厌。项岚边看边想，萧大爷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