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渊回到总部办公室，闻佳坐在他的椅子上。

见萧渊进来，闻佳站起身，“老大，你让我跟着的王永正，有情况。项组长说等您来了一起听。”

萧渊对着项岚，“我要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呢？不用等我，你们可以先开始的。”

“那我会打电话找你，”项岚回答：“反正你肯定要听一遍的，我岂不要听两遍？不过呢，你要还不回来，我就先自己听了。”

查岗的理由千千万。

闻佳把萧渊的椅子还给他，自己从从办公室的侧边拖来一张椅子，坐下了。

电话录音开始播放。

“喂，你谁啊？”王永正听上去很不耐烦，而对方的号码似乎他也并不熟悉。

“阿正，听不出我是谁了？”一个甜腻的女声。

萧渊与项岚同时一怔，俩人迅速交换了下眼神。这个声音，他俩都有印象。但是语气和语调差别很大，不能马上确定。

“谁啊？赶紧说，别瞎耽误功夫。”王永正凶巴巴的。

“哎哟，凶死了啦，真吓人。阿正，你以前管我叫嫂子的时候，可没这么凶过我。”

王永正不敢放肆了，他停顿了会儿，“你是，你是花嫂？”

“对呀！可算是听出我来了呢。”花嫂娇笑起来。

项岚一把按下传输器的暂停键。“真是花嫂？那个杨惠新？”不敢相信。

萧渊也有些错愕。那个面黄肌瘦，佝偻着身体，散发着土豆味儿的中年妇女？还有个10岁左右的半大小子始终紧紧抱住她的大腿，活活一对苦命母子？她说话不是这个样子啊？

俩人都思考了一下，项岚说，“好了吧，我怀疑我们被骗了。”

萧渊吐出一口气，“大概率，是的。”

“俩人都看走眼？”项岚带出了不服气的口吻。

她的孩子的确干扰了我的判断，但萧渊没说，他安慰了下项岚，也算是一并安慰自己：“我们也不是学表演的。”

闻佳不明白他们在说啥，直接询问：“继续吗？”

项岚点点头，按下播放键。

“花嫂，你找我什么事？是不是花勇回来了？我找了他好几次你知道吧？”

“那个死鬼，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呢，我都不知道他现在到了哪里。”

“花勇欠我钱，花嫂，你家男人的事，你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呢？我这次被他害死了。他管我订的货，你总知道吧？全是我自己垫的钱，我操，现在货没人要，货款也没人给，想逼死我？”

“阿正啊，你是不是最近没有女朋友，火气这么大呢？”花嫂又笑起来，听上去颇有深意，“我找你，不就是想帮你一把吗？”

“啥意思？帮我缺女人的问题？我可不敢当，花嫂，直着跟你说，手上有钱我才想女人呢。我他妈眼看就要饿死了，还有几个工人天天跟我家门口堵着要钱。我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说我还想着女人吗？”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哎呀我发现你们这些男人真是坏透了。我也直说了吧，我找你就是想帮你解决你手上的货。”

“我手上的货？你给解决？”王永正的声音很狐疑，“你怎么解决？”

“我买下来不就行了吗？我们家花勇是不是给过你20%的定金了？我给你剩下的80%，你把货卖我吧。”

“真的？花嫂你可别诳我啊，我真离死不远了，被你男人给害得。”

“不诳你，真是的，还信不过你花嫂了。你这样吧，今天晚上，你把货送到浮石桥下去。我去验了货，然后把钱转你。行不？”

“那行啊，太行了啊。你这可算是救了我的命了，花嫂，嫂子，我可就指着你了啊。”

“你就指着我吧”，花嫂笑着说，“今天晚上8点，过时不侯哟。”

“还过时？我一准儿提前到，谢谢啊嫂子，太谢谢了。”

录音到此结束。

项岚满脸不适：“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呐？”

“去看了才知道，”萧渊回答，“闻佳，你也一起去，这条线你在跟的”。

“没问题，老大。”闻佳爽快回应。

城南贫民窟，杨惠新的住处屋门紧闭，从外面听不见什么声音。

屋内却大不同，压抑地喘息声穿透着抖动不已的床帘，时断时续地传递出来。除此之外，屋内静悄悄的，看不见人，也没有孩子玩耍。

十几分钟后，一只男人的手一把拉开床帘，“你说你要这狗屁玩意儿干什么用，闷死老子了。”

一只女人的手从后面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男人的后背，“讨厌啊，给我扯坏了，可得赔给我。”女人娇嗔着。

男人的双腿垂下床来，在地上摸索到自己的鞋，胡乱蹬上。他站立起来，个子不矮，下巴上一圈毛茸茸的胡子，长相粗鲁，透着几分凶悍。

女人穿衣服比男人慢了不少。那男人已经大咧咧地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上一杯水，灌了几大口，女人方才从床上掀开床帘走出来。

确实是杨惠新，她的长相、她的身材。

但又确实不像杨惠新。这女人脸上的浓妆尚在，被汗水扰乱了一些，但依旧看得出她的妆容十分艳丽，嘴唇更是红得张扬。

杨惠新向男人走去。背也不驼了，腰肢纤细，显得胸前和臀部很是挺立。

现在她的样子，说是个“美女”，也是勉强够份的。

看来表演这回事，各凭天分，不是非得靠科班教育。

杨惠新在男人的对面坐了，“胡子哥，你每次都搞得人家好累哦，你太猛了啦。”

“你不是也很爽吗？”男人□□地笑着，看着对面的女人。

“真讨厌，说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杨惠新害羞似地低了头。

“哈哈哈”，男人使劲儿地捏了把杨惠新的胳膊，这个女人吧，挺有意思。长得也就那么回事，但上了床吧，比长相可得劲多了。

“胡子哥，那个王永正，我已经约好了呢，今天晚上八点”，杨惠新其实觉得胳膊被捏得有些疼，不敢躲，担心罗胡子不高兴，一直维持着脸上甜腻的笑容。她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带着羞涩和崇拜，有如面对此生真爱。

罗胡子认为这段时间里，多次床上大战，这小娘们儿已经被自己彻底拿下了。而且她还主动帮忙做事，捡起她男人跑路之前丢下的活儿，真是乖巧。“约好了就行了。”他随口说。

“人家还想多帮帮你啦，你每天那么累，我都好心疼。”杨惠新委屈地说着，飞给罗胡子一个关切的眼神。

罗胡子很开心，“暂时没啥，你心疼我，你把我伺候好了不就得了吗？”

“还不够好啊？”

“还不错，哈哈。行啦，我先走了，你儿子该回来了。看见我，这可咋说？难道要叫爹？哈哈哈！”

“他倒想管你叫爹呢，怕你不喜欢他，不答应。”

罗胡子没想到对方顺杆儿爬得这么顺手。本来只想讨个口头便宜，照这架势，能把自己搭里头，眼看就要抱个半人高的儿子回家。

他赶紧站起来，掏出传输器，“那我给他留些零嘴儿钱，让他别到处说啊。花勇以后还得回来呢。”

“他回来了，你怕是就不要我了吧？”

“要，哪儿能不要呢。就是别让人知道了对吧，毕竟在一个帮里混的，不好听。哎你的传输器呢？赶紧的。”

杨惠新扭扭捏捏地拿出自己的传输器，接收了罗胡子的转账。

罗胡子抬脚走到门口，又回头捏了把她的脸，“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你别忘了人家就行。”杨惠新恋恋不舍。

罗胡子摇摇摆摆地走远了。

杨惠新急步走回屋内，打来一盆水，开始卸妆。

浮石桥下空荡荡的，前后景物都一目了然，通透得很。不过桥底下没有修建道路，只有一条踩出来的泥巴路。

倒是很安静，没什么人。难怪花嫂选择这里做交易地点。

还好项岚他们三个来得早，观察完地形之后，选了个好位置安放了一个微型摄像头。

三人回到车内，打开汽车内部的显示屏充当监控器，效果不错，图像很清晰。

7点40分，王永正抱着个塑料箱子来到桥下。他把箱子放在地上，左右张望了会儿，又来回踱着步，心神不宁。

8点05分，四个男人从桥的侧边斜插着走到王永正面前。

四个男人，并没有女人同行。

王永正看看这几个人，又看看自己的身后，没有别人啊，冲着自己来的？

其中一个男人走到王永正面前，“货呢？”

车内的显示屏上，图像和声音都如实地即时传送着。

“花嫂呢？”王永正不答，到处看，怀疑花嫂躲在某个角落里。

“你甭管，把货给我们。”

另外一个男人往前走了几步，踢了踢放在王永正脚边的塑料箱子，“这个？”

王永正蹲下身去，抱起箱子，“不关你们的事，花嫂说她亲自来接货。你们是谁？我不认得你们。”

踢箱子的男人一把从王永正怀里拽过箱子，打开盖子，仔细查看。没问题，他抱着箱子转身就走。

“哎！抢劫！”王永正迈开腿想去追他，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一拳捣在他脸上。王永正往后便倒，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地面上。

打他的人却还不放过，走近又是两脚踹在他的腰上。王永正可能受痛太过，也没大声喊叫，只是捂着脸，弯曲身体，小声哼哼。

抱走箱子的回头招呼，“行了，走吧。”

四个人原路返回，沿着斜坡攀登而上，走了。

本以为会观看到一场交易的三人目睹了一次抢劫。

“老大，追那四个人吗？”闻佳坐在后座，勾着脑袋问副驾上的萧渊。

“没关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萧渊回答。

项岚盯着屏幕，”缓过来了，王永正带了武器还是怎么着？”

王永正已坐起身，正在大口喘气。他几次伸手去后腰处摸索，又缩回了手。

“不像有枪。”萧渊判断，王永正的后腰处看着平平整整的。

“嗯，”项岚同意，“刀？不然他在摸什么呢？”

王永正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传输器。

闻佳立刻打开监听他的频道，用自己的传输器外放。

王永正拨打的号码一直响着待接通的声音，但没人接。他的表情也越来越焦躁。

“他找谁呢？花嫂？”项岚自问自答，“花嫂也没有传输器啊。”

萧渊看了眼项岚，项岚立刻反应过来，“嗨，她说没有，现在看来肯定有啊。”

王永正喘着粗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三人听见他在大声咒骂：“抢老子东西，骗老子，要害死我，贱货要害死我！”

他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

“跟着吧？”项岚征求萧渊的意见，“看他这样子是不是要去找花嫂？”

“跟着，”萧渊同意，“去把摄像头收回来，我们在车上等你。”他吩咐闻佳。

汽车离王永正远远的，缓缓地跟着。不过王永正一次也没回头看。

他歪歪扭扭走了好几百米，突然快步走向路边，钻入一辆共享汽车，快速将车倒了出来。

王永正的目的地果然是城南贫民窟，他把车开到实在开不进去的地方，下了车，直奔杨惠新的住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