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酒都在眼前，萧渊实在不好意思搞特殊化，乖乖举起了酒杯。

项岚瞪了他眼，一把捂住他的杯口，转向项欣然，“妈，他喝不了酒，过敏。”

项欣然无所谓，“那你多吃点儿东西呀，萧渊，还有万一我们喝晕了，你不要笑话我们哦。”

“怎么会呢？伯母，很遗憾，我很想陪您喝一点儿的。”萧渊诚恳地说，只得放下酒杯，换成清水。

莫如慧和项岚同时诧异地看了眼萧渊，这种应答对于萧渊来说，属超水平发挥。

项岚看见，萧渊在大垫子上依旧盘着腿，依旧端端正正。

项岚就想不明白了，那么软的一个垫子，萧大爷怎么就能盘得住？这下可好，他严肃的坐姿不仅更惹眼了，还崇高—被垫高了。

干了第一杯，莫如慧恭维项欣然，“您看上去太年轻啦，要是项岚不说，简直不敢相信您是他妈妈呢。叫您阿姨，我可叫不出口，我看您最多像我的姐姐。”这话也不算虚假，项欣然的面貌和身材的确年青，说三十多岁没问题。莫如慧又拉上萧渊，“是不是萧渊？”

萧渊一时接不上话，冲项欣然笑，努力表达，他完全同意莫如慧的说话。

项岚举起自己的酒杯，先碰了碰莫如慧的杯子，又碰了碰萧渊的杯子，笑嘻嘻地说：“喝酒喝出大运来了，多了两个长辈，莫阿姨，您好。萧叔叔，您好。”他对萧渊挤了挤眼睛。

三个人都笑，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个项岚在那儿卡着，不叫阿姨都不行。

辈分理顺了，局面也热络了起来。

当然，热络主要产生于项欣然和莫如慧之间，共同话题相当多。项岚负责起哄和敲边鼓，萧渊一如既往，负责摆着。

两个女人就着保养啊皮肤啊聊得不亦乐乎。后来话题又转移到小U身上。莫如慧也很喜欢动物，一直想养一只。俩人又约着哪天去项欣然家跟小U一起玩耍，当即交换了联系方式。

萧渊观摩得瞠目结舌，俩人刚认识了两三个小时，已熟稔得像老朋友了。外向的人终将统治世界，他不由自主地想。

项欣然看萧渊沉默寡言、可怜巴巴地坐在一边，主动跟他交换了联络号码。

项岚一笑，外向这种东西吧，的确可遗传。

酒过三巡，三人喝完了四支红酒、一瓶威士忌。项岚见大家喝得高兴，又去屋里拿了一瓶威士忌出来。看来昨天他特意出门去买酒，一定是因为牌子不对，不喜欢家里的存货。

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能喝？萧渊想，外向且酒量大的人终将统治世界。

项欣然天生海量，项岚在喝酒上完全遗传她。她边喝边聊，边观察萧渊和项岚。

几个小时看下来，她心里有点儿数了。俩孩子对彼此的关注度远超普通朋友，经常一个盯着另一个看，看得另外一个留意到了吧，却又挪开目光。要么呢就是对视一下，笑一下，很有默契的样子。

项岚非常关心萧渊的情绪，怕他觉得无聊。项欣然看见几次，项岚都笑笑地用询问的眼神看萧渊，萧渊则微笑回应，有次还拍了拍他的手，意思大概想让他放心。

萧渊多次给项岚拿食物，全是项岚平时爱吃的。许是担心项岚酒喝得多，肚子里没东西。眼里遮掩不住的，喜欢和关怀。

看吧？古人说的好呀：世上有三样东西无法掩饰—贫穷、咳嗽和爱。

俩孩子搞什么呀？项欣然边想边笑，到这份上了，瞎子都看出俩人之间频频爆出的火花儿，项岚还说是同事？搞笑了呀！

萧渊给项欣然的印象与上次基本维持一致，项欣然比较欣赏他这种沉稳话少风格的。

不过毕竟岁数大项岚一些，项欣然琢磨着，经历的事情必然多些，明显城府也比项岚深多了。但只要真心实意就好哇，项岚有时傻了吧唧，有个成熟的伴侣指点他挺好的。

项欣然很满意，反正，项岚自己喜欢、他对项岚好就行。更何况人家的条件还那么好，莫如慧也一直在夸他。

莫如慧的酒量也不错，但比起项家母子，明显差一截，她已进入“喝高”了的状态，离“喝醉”还有些距离。人一嗨，就喜欢说些私密话题。

“项姐姐，啊不对，我老得纠正自己，”莫如慧问她，“怎么没看见项岚爸爸呢？”

项岚急给他使眼色，莫如慧看着项欣然，根本没注意到。

项欣然倒是注意到了，她隔着茶几做了个拍打项岚脑袋的动作，“没事儿的，项岚。”

莫如慧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赶紧喝了一大口，“我问错了，我该罚。”

“没有！”项欣然拍了拍莫如慧的胳膊，“这有什么不能问的，我跟他爸爸早离婚了，我是，黄金单身女，哈哈哈！”

“哇！好崇拜！”莫如慧说的是真心话，“等我到您的岁数，希望也能活成您这样，太飒了。报告项阿姨，我也单身呢，哈哈。”

两个女人又碰了次杯。

“你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怎么会呢？”项欣然不相信。

“没有合适的呀，不好凑合的咯。”

“这倒是，这话说得对着呢。所以呢，我宁愿谈个男朋友什么的，伴侣真的要慎重，一旦结婚，牵扯太深了。”项欣然说这，对着萧渊和项岚眨了眨眼，“要是走运，遇上合适的，也千万别放过哦，不容易的哦。”

萧渊和项岚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跟项欣然的干脆直接相比，他俩的风格真是太磨叽了。

“我觉得他俩就好合适。”莫如慧猛地蹦出一句。

萧渊和项岚的脑袋低得快埋到茶几下面去了。俩人不敢看别人，也不敢看对方。

“哈哈，不开他们的玩笑了。我这个儿子啊，有些方面呆呆傻傻的。”项欣然给他们解了一半围，却又忍不住提点了项岚一句。

莫如慧的思绪又回到自己身上，“项阿姨，为什么我觉得找到一个对的人那么难呢？”

“是难呀，世上最难的事情之一了。两个人啊，各有各的过去和想法，又都处在不断变化的生活之中，要彼此契合，还要彼此相守，你说，难不难？”

“太难了！难怪找不到！”莫如慧抱怨道。

“不过，如果能做到一件事的话，我觉得还是有很大希望的。”项欣然若有所思。

“快说快说，是什么？”莫如慧催促道。

“坦诚。不要对对方隐瞒什么，要相信对方有足够的动机和能力来了解自己、信任自己。我们自己也是不断变化的，新的想法、重要决策，都要让对方及时知道，这样两个人才有并肩往前走的基础。”

“嗯！我妈妈一直都这么想。”项岚附和，这的确是他打小就接受的教育。他想起有回自己去萧渊家，其实想跟他沟通的也是这两个字，他笑笑地看向萧渊，小可爱肯定记得。

萧渊却没在看他，依旧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小可爱走神了，项岚想。

“很有道理哎，项阿姨，您说得很对。我想象了下，要是两个人每天生活在一起，各守着一堆秘密，哇塞真的很难想象要怎么相处下去。感觉好假，演戏一样。”莫如慧感慨着，又喝了一口酒。

项欣然苦笑了下，“我这也算是经验之谈吧。我其实到现在也没明白为什么他爸爸会突然消失呢。”她为人直爽，也一直没把这件事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不能触碰的话题。既然聊到此，顺嘴就说了出来。

莫如慧捂住嘴，“突然消失？太过分了吧！”

“是啊，是很过分。我想不明白原因，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一件事。”项欣然端着酒杯，出神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就像地震，在发作之前，其实地壳的剧烈挤压已持续很久了，只是我们不知道。所以他的突然消失，也只是我们觉得突然而已。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对于他来说，应早有准备的吧。”

“项阿姨，别难过。这不是您的错，无论怎样，一个人都不该这么不负责任。”莫如慧安慰她。

“是啊。”项欣然点头，“所以我才认为坦诚是最重要的。哪怕说出来，对方接受不了，也可以啊。至少双方都很清楚原因，都有个准备时间和基础吧？嗨，可能是我走出来慢了一些，反正，我以前还老是怀疑是不是我自己有什么地方特别不好，才会这样呢。多傻呀？”项欣然潇洒地甩甩短发，“早就过去了，我是想通了。”

莫如慧举起杯：“为我见过的，最大气优秀的女人，干杯！”

项岚凑热闹，“为最好的妈妈！”

过了两秒，萧渊也举起杯，“敬伯母，您独自把项岚带大，太不容易了。”

项岚探询地看了眼萧渊，他的语气过于低沉，怎么了？哎？为什么小可爱的脸色有些发白？

萧渊还是没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