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雨从后半夜一直下到清晨，窗外的树枝条被浸染成深褐色，仔细看还有刚拱出的绿意。

雨丝绵绵，地面浸湿薄薄的一层，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春雨贵如油。

靳非起了个大早，正赶上阿姨给靳凡准备早餐。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先一步坐到餐桌旁，三两下把盘里几个晶莹剔透的蒸饺消灭。

趁靳凡还没下楼，捞过书包就要跑路，经过门口的置物架，见上边放着几盒巧克力，顺手塞书包里一盒。

家到学校就几步路，靳非没撑伞，到校门口也不过校服外套蒙上一层细小的水珠。

谢主任似乎逮人逮出了乐趣，六点半就在门口守着，打着哈欠跟保安大爷闲聊。

靳非这回理直气壮，进门时极为张扬的跟他道了声“早”。

得到谢主任一句遗憾又敷衍的表扬。

大清早气氛低迷是常态，班里人来了大半，可都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活像庄稼地里快旱死的蔫巴小苗儿。

宗霖到了有一段时间，这会儿正聚精会神地背英语单词。

靳非没敢打扰，拉凳子的动作都格外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吵到他。

早读过半时，何杰来巡视一遭。班里四分之三的人都在背英语，余下的有背物理公式的、还有赶作业的，就是没见着学生物的。

他感到一丝不被重视的酸涩感，但想到班里的生物成绩都还不错，又瞬间释然。

人到中年，还是得自己宽慰自己。

好不容易熬到早读下课，靳非听见铃响的那刻顺势往桌上一瘫，打印的英语单词表凌乱的压在胳膊下边。

才闭上眼睛没多久，头顶上响起钟馨叫魂的夹子音。

“靳非非，醒醒。”

又是这羞耻里带些黏腻的亲切昵称，靳非敢断定，那天一桌的信这人肯定看见了，就是怕担事才没说。

不情不愿地坐起来，眼睛半张不合：“有事？”

他这副倦懒样儿看上去挺乖，头上顶着一绺打卷儿的呆毛，诱着人上去揉一把。

尽管如此，钟馨却不敢，曾经深有体会这人起床气多严重，她如果敢这时候招他一下，这人能立刻跟她动手。

“昨儿发的理综卷子，我对对答案，估摸着老吴该叫我起来念答案了。”钟馨冲他伸手，苦着脸嘀咕。

老吴是他们化学老师，叫人回答问题以及对答案都十分有规律，北边第一排第一桌开始，依次往下排，轮到谁是谁，也不怕他们提前串通答案。

靳非了然，找到卷子丢给她，笑骂一句：“出息！”

钟馨活蹦乱跳地抱着卷子回座位了。

教室里嘈杂不止，吵得人脑子嗡嗡响，左右是睡不着了，靳非自顾自找乐子。

手摸进书包找手机，摸到一个长条不明物，掏出来一看，原来是早晨顺的那盒巧克力。

不着边际的想法又闪现在脑子里。

上回问他吃不吃巧克力，嫌是别人送的不吃，这回是自己带的了，总该吃了吧？

凳子往左边一撤，扭过身，拍拍宗霖的书：“小班长，巧克力，吃不吃？”

宗霖眸色晦暗地看着他，询问的话欲言又止。

靳非把一整盒巧克力往他面前一撂，顺便补充：“早晨出门顺我哥的，不是女生送的。”

宗霖不动声色地垂眼，巧克力收进桌肚，略显局促：“嗯。”

成功把巧克力送出去，对方心情似乎还不错，靳非也颇自在，喜滋滋回了身。

不料钟馨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还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还有事？”靳非扫她一眼。

钟馨不确定的开口：“你和班长……不会是有情况吧？”

？

靳非迷惑，最近怎么人人都觉得他跟宗霖有情况？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跟他有情况？”

钟馨捏着卷子角伸出食指，两边笔划：“两只眼睛都看出来了。”

靳非懒得跟她掰扯。

钟馨以为他无从反驳，继续：“你都给班长送巧克力了，这还不叫有情况？”

她这话没绷住，引得挨得近的同学都朝这看。

靳非恨不得捂上她的嘴，偷摸回头看一眼宗霖，见人还安安静静认真做题，庆幸一瞬，然后跟钟馨解释：“朋友之间分享点吃的不行？”

“朋友啊，”钟馨突然冷笑，“我们也是朋友啊，陈清寒也是你朋友啊，你怎么不送我呢？怎么不送陈清寒呢？”

这下真被堵得哑口无言。

钟馨乘胜追击：“承认吧，你俩就是有情况。”

完全不给靳非反击的机会，惹完人就想跑。

靳非叫住她：“你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事？”

钟馨一愣，这才想到正题，尴尬笑两声重新凑过来，继而理直气壮：“你能不能对借鉴你卷子的同学负点责任？选择题十个空六个，合着就你自己一眼就看出答案呗！”

靳非回以不好意思的微笑：“真是抱歉，刺痛你了呢！”

钟馨：？？？

这副欠揍的样子到底是跟谁学的！

·

老吴课上果真点钟馨起来，不过不是念答案，是回答问题。

经过前后桌各种暗中操作给她提示后，终于不负众望坐下了。

靳非打心底佩服她这张嘴。

化学课刚下，老吴前脚才走，何杰后脚进来。

等班里安静下来，放出消息：“经学校安排，本周四周五要进行一次为期两天的志愿公益活动，各班抽签选择，咱们班是我抽的，跟理7班一起，地点是敬老院。明天好好准备要带的物品，到时候积极一点，争取尽情展现我们少年人的风采！”

全班反应炸开两个极端，一半欢欣雀跃的，因为不用上课，一半哀怨呼嚎的，因为嫌弃地点是敬老院。

陈清寒更是毫不克制，痛心大喊：“人家是公园环卫工，我们是敬老院义工，相比之下，我宁愿去当环卫工！”

何杰不留情面地接一句：“行，等会儿我就去跟理6班班主任商量商量，连夜把你转他们班去。”

陈清寒疯狂摇头连说“不至于”。

全班哄堂大笑。

靳非跟着他们一块儿笑了会儿，突然想知道宗霖这种情况下是什么表情，于是下意识转头。

宗霖的确被逗笑了，但只是嘴角勾起很小的幅度，眼神也有些失焦。最重要的是，在看见靳非回头的那一刻，他又习惯性的敛了所有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被抓包的慌乱。

靳非注意到他的不知所措，假装只是脖子不舒服，幅度很夸张地左右转两下。

小班长总是面无表情，不太好；小班长太敏感了些，不太好。

但小班长最近笑的次数明显比之前多了，虽然总是藏着掖着，总归是好迹象，值得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