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宗霖做了一夜梦，梦里曾经熬过去的种种重新灌进脑中循环一遍，依旧让他感觉窒息和后怕。

就当脑子里的弦将要崩掉、梦即将破碎时，梦境边缘有人叫了他一声：“小班长，别怕。”

靳非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前，不由分说地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手在后背轻轻拍：“不怕不怕，我在呢。”

宗霖渐渐稳定下来，除了还有点心有余悸的发颤。

下一秒，靳非松开他，突然伸手掰他的脖子，等到这人锁骨下面那颗小痣在他眼中放大到无限大的时候，额头上落下一点温热的触感。

靳非……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梦里的宗霖脑子瞬间卡住，着实不懂靳非为什么亲他。

这种亲密的动作，不该是朋友之间能做的吧？更何况他跟靳非还都是男的。

电光火石间，宗霖猛地睁开眼，没见到房间顶上白色的墙面，倒是被一根手指遮挡了视线。

确切来说，是一只手，搭在他额头上的一只手。

“你在做什么？”宗霖一开口才觉出嗓子有些哑。

靳非自然也听出来，收回手，拿过一旁浸湿的毛巾，敷在他额头上：“试温度，冒一头汗，我还以为你发烧了，结果是冷汗。做噩梦了吧？”

一说到“梦”宗霖又想到刚刚那个场景，一时脑子又被浆糊糊住。

靳非不过是用手给自己试体温，梦里怎么就能成那般样子呢？

总不能是潜意识里真渴望他亲自己吧？

宗霖甩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说话都快不利索：“嗯，做了个噩梦。”

确实是噩梦，一些比噩梦可怕，还有一些再离奇点堪比噩梦。

应该不算撒谎。

“哦，”靳非长叹气，解释，“刚醒就见你脸色不对，额头上一层汗，嘴里还念念叨叨，吓得我差点直接打120了。”

宗霖时常在梦里反复经历以前的事，自己都要习惯了，但从来没人见过他从梦中惊醒的样子，大致能猜到，应该不好看。

靳非不知是走霉运还是凑巧，头一回跟自己住一间房就遇上这心惊胆战的情况。

宗霖拽拽额头上的毛巾，安慰他：“没事，一个梦而已，不用害怕。”

靳非是真被吓到了，现在还心有余悸，听了这两句无关紧要的安慰也没用，伸手替他掖掖被子：“说真的，小班长，我做噩梦也没像你这样，真的正常吗？”

真实原因宗霖自然不能说，多说一点往后就得牵扯出更多，藕断丝连的事，靳非肯定猜得到。

“真没事，一个梦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行吧，”靳非妥协，但还是耐着性子嘱咐，“有哪里不舒服就跟我说，我请假陪你去医院。今天你多歇会儿吧，一个志愿服务活动而已，没多重要。”

“嗯。”宗霖好歹得听他一点，不然这人立马就得把他送医院。

·

靳非出门前给何杰发了消息，说宗霖不舒服，要请一上午假。

何杰听后也揪心，连问了靳非好几遍“怎么样”、“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等问题，在靳非再三保证没太大事后才终于放下心，又连连叮嘱让宗霖好好休息。

上午离开酒店到下午活动结束，靳非一直悬着心，一有空档就给宗霖发消息，人回了才能勉强松气半小时，没消息了就接着发。

宗霖实在被他折腾烦了，直接把这人的账号设置成消息免打扰。

不过这方法也不好用，靳非得不到消息直接给他打电话，不接也不行，手机嗡嗡嗡响，干啥都扰得心烦。

最后真没辙了，只能屈服，每隔十五分钟给他发一个“。”，确定自己安然无恙地活着。

下午四点，两个班统计人数返程。因为今天是周五，回去也到了放学时间，班里学生提议出去聚一聚，何杰不忍打击他们的兴奋劲儿，不只同意了还贴给他们一千块钱。

靳非提前给宗霖发了信息，然后到敬老院门口等他。

玩手机打发时间，抬眼就见理7班排着队过来，昨天的不愉快场面又浮现在眼前，颇烦躁地撇开眼。

本以为程宇会装没看见一样在旁边经过，没曾想这人竟没脸没皮地凑上来。

“靳非，我听说你跟宗霖关系挺好啊。宗霖，初中经常考全市第一那个，这么优秀的人，竟然也来了二中。”

他言语间或多或少透着可惜：“你说，如果我把你以前的事告诉他，他还愿意跟你待一块儿吗？”

论挑拨离间的手段，他当真是有一套。

靳非从小到大没被这么威胁过，当下便想知道他想这么做的原因，恍若漫不经心地问：“以前针对我，现在还针对我，程宇，你一直针对我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你对我有意思？”

程宇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像听了个笑话，气得发笑：“靳非你恶不恶心，我一男的能对你有什么意思？针对你只是因为看你不顺眼，你不顺心了，我自然就开心。”

“就这么简单？”靳非挑眉。

“就这么简单，我程宇又不是那敢做不敢当的人！”

轮到靳非气笑了：“这么敢作敢当？有本事你就把两年前那事的真相说出来。”

“在这儿等着我呢，”程宇咬牙切齿，趴到靳非耳边，小声，“我偏不如你意。”

说完，迈着高调的步子追到理7班队伍末尾。

靳非眼睛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继而白眼一翻，长呼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怒气。

开导自己：都过去那么久了，一直放在心上不值当，不气不气，程宇就是车尾气。

好不容易降下火气，他又突然想到程宇最开始说的那句话。

宗霖初中时经常是全市第一，那以他的成绩，应该稳稳进一中才对，怎么就偏偏来了二中呢？

更何况高中还被称为学神，这样一来更让人难以理解。

不等他细想，宗霖已经到了马路对面，正等信号灯由红转绿。

靳非朝他挥挥手，暂时把诸多问题抛到脑后，静静等人往这边来。

回去跟来时坐的同一辆大巴车，靳非还是跟宗霖挨一起，只是这次离得近了，俩人都有些不自在。

靳非时不时便闻到身旁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沐浴露香，联想到昨晚见的不可描述场面只觉头脑发热，一时口干舌燥，心里也燥得很。

宗霖也下意识回想昨晚梦里的景象，想到某些细节，还特意装作不经意地瞟一眼，原来这人锁骨下边真的有一颗小痣。

一路上氛围微妙，快到地方时，补了一路觉的钟馨终于打起精神，不肯停的嘴又开始叨叨叨。

女生的第六感一向准，他俩又别扭得明显，钟馨没多久便发现。

偷偷伸手戳戳靳非的膝盖，对口型：“你和班长闹别扭了？”

闹别扭肯定是没有，别扭倒确实是真的。

靳非疑惑她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的，微信给她发消息：【你是属狗的？】

【馨馨美少女】：？

【JF】：要不鼻子这么灵？

钟馨一口气噎住：【你才属狗的，你全家都属狗的。】

【JF】：……

还是好奇，只能虚心求教：【好兄弟，透露一下？】

两分钟后。

【馨馨美少女】：你俩今天跟平时完全不一样，你不缠着班长了，班长也不怼你了，你说别扭不别扭？

靳非仔细想了想，后知后觉，自己跟宗霖平时还真就这相处模式。

只能说，总结很到位。

他还没回，钟馨的消息又发过来：【你们……xql吵架？】

靳非对她的潮流缩写一头雾水：【xql是啥？】

【馨馨美少女】：xql-小情侣[害羞.jpg]

靳非：……

果真女生脑子里一天天净是些想入非非的东西。

正因他现在对宗霖的感觉跟这想入非非的东西有点搭边，更不敢让钟馨这种动不动就嗑cp的疯狂女高中生给出主意，往座位上缩了缩，闭眼思考该用什么态度对待。

他不想要，钟馨偏要给，一连几条消息，送来宝贵的参考资料。

聚会地点定在市中心一家有名的自助，凭学生证打八折，算起来挺优惠。

车最后停在自助餐厅所在的商场临街，这边人流量小，好下车，不堵。

靳非在车停稳后睁开眼，等前面同学下得差不多了，歪头对宗霖说：“我们也下吧。”

宗霖点头：“好。”

下车途中又划开手机，看到钟馨头像角上显示7的小红点，莫名扎眼，点开。

六张图片，一段视频。

点开放大，靳非瞳孔不自主地一缩，险些震碎自己的认知。

图片上，不，应该是照片上，两个男人嘴对嘴在拥吻。

各种角度，还有手伸进衣服里的小孩子没眼看的画面。

视频也一样，落日、海边、山巅……他们在不同的地方肆意宣扬独属于他们自己的爱情。

最后一张是十指交扣的两只手，手指上的戒指看着就令人艳羡。

靳非一瞬间恍然，真正的爱情无关性别，只要互相喜欢，男孩子和男孩子也可以谈恋爱。

所谓男女，不过是世俗的固有观念，妈妈都能豁然接受的道理，他自己竟现在才明白。

可自己跟宗霖……真的像这种关系吗？

难道不是这段时间走太近造成的假象吗？

他越想越混乱，自己也说不清现在跟宗霖到底算什么关系。

外人看上去他俩挺亲密的，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那天晚上他没发那条消息给宗霖，他们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

朋友关系都要明确的规定，假如自己跟宗霖真达成那种不可言说的关系，应该也是要明明白白说清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