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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虞州不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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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寒宫其实没有世间画本中所叙述的巉岩难攀,只是和大越境中的世家一般朱门高墙,但一进门中就感到不同。

修门大多修建于灵气聚集之处,以便于吸收天地灵气,疏通灵脉,不寒宫中所建屋舍无一不顺应灵气,就连偶然的一块绿地也就讲究。府中甚至圈入了一弯溪水,借山间瀑布为源,前人又借助山势加以符咒加持,又汇入其中,自此长久往复生生不息。

疏北堂是整个不寒宫中灵气所在的中枢,浑然在天地间的灵气都将在这里汇成清流,习武之人在这里吐纳调息可以事半功倍,大越四境再也找不出第二处比这更适合修身养性的地方。

不寒宫的历代长老、宫主几乎都在这里长成,汇聚着年少意气承载着无数天才的光环,直到谢簌黎手中才寂寥空乏了起来。她没有弟子,也无亲眷伴侣,师弟们在她接手宫主之位后各自入住他殿,以至于疏北堂终年空落。

她未曾搬到院中主屋去住,还是住在做弟子时的房中,屋中陈列着谢簌黎从幼年积累至今的宝贝,都是小女儿家的巧思。

谢簌黎入屋时夹带着明显的血腥味,原本束好的乌发该换了样式,半数披在了身后,她脸色比刚才还要差些,干涩的嘴唇几乎不见了颜色。

见到此状徐映刚想询问,却见她身后进来个白衣似雪的男子,身量高挑模样也生的周正,眉宇间倒也有不输连翎的精致,大略一看竟有些相近,只是于年龄上更显成熟稳重。一时间徐映心中不免警铃大做,生怕是趁着自家王爷受伤,趁虚而入的小白脸,更何况谢簌黎轻易不假手他人的应辞剑也在他手里握着!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打鼓,就听白衣男子徐徐道:“区区不才是谢宫主的是师弟,久闻王爷与徐将军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听他自报了家门,徐映豁然开朗,这就是谢簌黎口中比他年岁要长的师弟,他说:“原来是白少侠,失敬了。”

两人也未过多寒暄,谢簌黎则是跨越了这个步骤直接到了床前,连翎虽然面容平静却已有了颓败之兆,她又一次搭上脉搏。

抬手之间不少头发散落到一旁,徐映抬眼恰看见衣衫上的血痕,他不由的心里咯噔一下,怂怂鼻子又察觉到这屋中愈发浓重的血腥气。久经沙场的他对这格外敏感,他意识到谢簌黎的衣衫之下必然伤痕满布,纵然她保持着和以往不尽相同的姿态,细查之下犹见她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

“把药拿过来。”她松开了搭脉的手,将连翎扶了起来,让他靠在了自己的怀中。

太上丹被喂给了连翎,谢簌黎把枕旁折扇的白玉坠解了下来,冲两人说:“你们先出去吧,若有不测,谨哥来替我完成。”

说罢她闭眸调息入定,徐映、白谨歌只得退出房门。

白谨歌立在院中,瞅着谢簌黎的屋子看了许久,他本不是话多之人,与徐映更是初见,却不由得和他说起了话:“小黎豁出命也会救他的。”

屋中,谢簌黎以自己的经脉为媒介,将白玉坠中蕴藏的灵息一点点渡入连翎的经脉中,她不敢分心,只是运转功力之间背后的伤难免牵着催发,连带着旧伤一起发作起来。

衣衫被血浸开,失血带来的麻痹和疼痛的叫嚣,将她的灵魂撕裂开来,一分为二。

不寒宫中的气流一时间涌动起来,疏北堂的草木一瞬攒动,齐齐联络成一道无形的网,这这个网的枢纽就是谢簌黎。

饶是没用太大力气,她手臂上的青筋也鼓了起来,随着灵力的输送连翎也渐有了反应,不再平静的靠在她的身上,她开口间只觉有血涌出,只能咬着牙道:“阿翎……醒醒。”

应辞剑心法生寒,谢簌黎只觉得骨缝中都流出些许冰凉,与连翎体内焦灼的内息碰撞,一瞬间迸发出磅礴的冲击!

白玉扇坠似乎倾尽了力量,凋落在了地上发出了脆响。

连翎在最后一缕灵息进入经脉的时候醒来,他倚靠在熟悉的肩膀上,只是衣衫上不再是熟悉的皂角味,而是凝重的血腥气。

他只感觉历经了一场大梦,刚苏醒的他还理不清混乱的记忆,下一刻原本的倚靠突然松离,下一刻谢簌黎转头吐出了一大口泛着黑色的血,再也支撑不住疲惫的身体狼狈的向后摔去。

贯穿心肺的刺痛随之而来,是消耗灵力过多的反应,她身上的伤口止不住流血,甚至沿着她的指尖流了下来。

连翎愕然惊措连忙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两人的命格由此交措,在连翎踏出死门的那一刻,谢簌黎又被抛向无尽的深渊。

原本闪烁的白玉黯淡下来,透出一股沉沉的暮气来,谢簌黎看见连翎嘴唇起合,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能听到贯耳的嘶鸣——

千里之外的大越王都,侍弄花草的医圣忽而抬头,只见天空澄澈并无他样,就连白云还是一如宁静。

远望向东方,他微皱起了眉头,破境七层巅峰的医圣已是此间大能,他举目眺望只觉东地似有灵气聚集,是有人又要破境的前兆。

他已达七层之境,能让他心有所感的也只能破境七层武者的诞生。

抱在白谨歌手中的应辞剑也随之而动,连并几步踏入门中,徐映尾随其后,只见连翎正抱着谢簌黎急切的呼喊着,挫神慌张一时间举然无措。

他印象中的谢簌黎向来都是飞扬明艳的,两军交战中从容而过,不染半片衣襟,此刻她却生息渐弱,连回应都给不了连翎。

他抱着谢簌黎不肯松开,向怕失去一件珍宝,一撒手就再也回不来,直至徐映上前安慰几句,他才茫然错愕的松开了手,像个犯了错的孩童。

强大的灵息给了谢簌黎生机,这位世间难得的破境六层奇才似乎也是得了上天的眷顾,哪怕在这种生死一线之境地下,仍换得了她的生。

白谨歌不敢强探她的武脉,只能在确保她性命无虞后,喂下了备好的药,再严重的就是的外伤。虽然二人师出同门,但也早过了孩提的年纪,男女之别还是有的,他不敢苍然下手甚是为难。

缓过神来的连翎听徐映简单讲述了来龙去脉,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克制:“我来吧。”

屏风支起后屋子被一分为二,支离破碎的伤口呈现在了连翎面前,他不是第一次为谢簌黎上药,但这次远比她搏命呼罕达时更加惨烈。

洗帕子的水几乎染的和血一样红,他几次拿起绷带时几乎捋不平上面的折痕,等到两人再入内室时,连翎早已泪流满面。

濒临死生之境其实谢簌黎不止一次遇到过,她几次三番死里逃生,但这次遭遇在她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痕迹,这些旧伤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往日的遭遇。

当她这次孤独的行在地府时,却听见有人短短续续的呼喊她的名字,原本昏暗的路出现了一道光亮,她丝毫不见犹疑的向光而去。

她在第二日暖阳正好时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酸涩又很快闭上,经脉没有传来意想不到的痛处,反而只有那些大大小小的外伤还在叫嚣,在一查探她发觉自己的灵脉又开拓了不少,居然在不知不觉的中又突破的境界。

她才撑身坐起,靠在一旁的白谨歌当即从浅睡中醒来,连忙上前查看她的状况。

谢簌黎没再让白谨歌探脉,颔首谢道:“多谢兄长。”

“师姐何时与我这样生分了,”白谨歌并未坐在床边,“宸王殿下昨日守了你半宿,我让他去旁边睡了,才捡回一条命,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

两人一瞬陷入沉默,白谨歌穿着昨日的一身白衣道袍,不染半分尘埃,还是那个光风霁雨的不寒宫承雯殿长老。三年间两人聚少离多,随着年岁渐长已不再似儿时一般亲密无间,两人自小一同长大,从他的眼睛中谢簌黎能读出来他想问什么。

“值得,自师父离开后这是我做的最值得的一件事。”

她回答了白谨歌日前的发问,目光炯然又异常坚定,如今的谢簌黎早已不再是那个怀着一腔孤愤离开师门的姑娘,手中的应辞剑也不再是取人性命的兵刃。她清晰的知道自己所寻的道是什么,不会再受任何人的摆布和愚弄,师门中的尊长不行,白谨歌这个至亲的兄长也不行。

应辞剑寒,可白谨歌所认识的两代不寒宫宫主却都是至情至性之人,过往他喜欢一分分仔细观摩面前之人的眉眼,可现在他却不敢再与谢簌黎对视。

他低下头去,似是对谢簌黎阐述又像在喃喃自语:“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这是谢簌黎京城游学归来后所明的心志,原以为只是一句孩童间的戏言,却不想在那以后她一一践行了自己的许诺。无论是投身医圣门下,还是四方行医问诊,亦在天灾之年顶住师门尊长的压力倾尽全力救助苍生。

白谨歌从此时明白,谢簌黎所做的一切并不是意气用事,也不是在与微谷真人等人抗衡,多年远行少有还家只因此处再无懂她之人,而自己却仍坐井观天依旧沿袭旧制。不是谢簌黎将她推开,而是自己停滞不行,以至于再也无法跟上她的脚步。

“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是我错了,”白谨歌摇了摇头,不再眉头紧锁,“是我墨守成规固步自封,终日习文练武却已三年无所存进,不像师姐已然跻身一流高手前列。”

“谨哥对武道的体会不逊于我,只是门中庶务繁忙不免被牵住阵脚,他日若能江湖游离突破不过是一念之间。”

这些话并不是谢簌黎的安慰之言,于她自身的经验而言,破境大多都在心有领悟时转念之间便可自行突破。破境就好似读书人考取功名,日积月累到足够丰富,临考时下笔如有神不过一笔文章;若略欠火候些,临场闭关突破也是常有之事。可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少不了要破除迷障寻找答案,这也是江湖中人将境界提升称为破境的原因。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破境的层数并不是评价一个人武学境界高下的唯一标准,只是最为直观。就像大越朝中第一高手齐阆,他与吴振同为破境六层,但齐阆战力却更胜一筹。

如今谢簌黎肩比往昔的谢清,然全盛之下却不敢言自己与吴振一战能取胜,这不单是境界高下,更是经验与对阵时的临场变换。更何况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们所见的不过是沧海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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