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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斗转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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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对不寒宫这任宫主的赞扬颇多,虞州百姓心里都感激着这位素未谋面的善人宫主,可于谢簌黎而言,她并不适合做这个手握权衡的角色。

她随意洒脱的那股劲随了谢清,可相比之在大越官场游刃有余数十年的师父,她少了几分魄力和威严。没人教过她如何去做一个好宫主,在面对府中长老半数是自己的长辈的情况下,谢簌黎大多时候秉持着一种谦逊有礼的态度,多数时候她会听取长辈的意见。或许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久而久之她给宫中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象征物件,以为宫中的事务的主导权早已不在她的手中。

久不在家“软弱无能”的宫主和恩威并施的真人长老,人心所向大多趋利避害,疏北堂对这一代不寒宫中人而言,再也不是不敢逼视的存在。

谢簌黎甚少发火,并不代表着她没有脾气,霖鹤殿的人栽了个跟头仓皇而逃的事很快在宫中传开,霖鹤殿的那位真人还是想和往常一样,叫人传谢簌黎去霖鹤殿问话,结果谢宫主门都没出,隔着院墙放出结界把人弹出去三米远,听闻这事的微谷真人气的直吹胡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行走江湖摔打的多了的缘故,谢簌黎纵然背着一身伤也丝毫不影响她到处溜达,小酌了几杯白谨歌亲手酿造的果酒后甚至还要对月吟诗拔剑舞,好说歹说被连翎哄了回去。

虞州地远不寒宫也是一方清净之地,青石镇临山却并不靠山吃饭,依旧过的是春耕秋收的生活,小的时候谢簌黎就喜欢到镇上闲逛,丁点大的时候或是谢清抱着她会是由谢簌远拉着她的手,悠闲自在的逛上几圈随后谢清会带他们去寻觅佳味。

这次陪谢簌黎闲逛的人成了连翎,当然一同出门的还有徐映、卫瑾如,带着一干亲卫,不过这伙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到镇头就各自结伴散开,独留下两人单独相伴。

镇上虽说热闹但到底也只是东郡的一方土地,不似麟州、寒城那般喧嚣熙攘,佳人双行还是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

大越相比前朝民风开放了不少,许多公爵显贵家的女儿也可入朝为官,只不过像秦玖娘这般能坐到副指挥使位置的倒是头一桩,毕竟没有哪名女子成婚后还会抛头露面,相夫教子才是世人眼中的人伦纲常。

虽说女子上街并不奇怪,可谢簌黎梳的是未出个姑娘的发髻,身边陪同的偏偏是年轻俊朗的连翎,两人行容亲密,像是燕尔新婚的夫妻一般。

世事更迭,瞬息万变,饶是谢簌黎在这里长大,经年一别还是新事新添,不少铺子换了新主人,两人从街头逛到街尾,回到不寒宫中的谢簌黎手头更是宽裕,等到几人碰头时已然拎了不少东西。糕点吃食都是带回去解闷的,此外还有谢簌黎新相中的簪花胭脂,包裹里还有给连翎看中的发带玉簪,此外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直接让店家送到了不寒宫去。

此时坐在路边的长凳上,和普罗苍生一道,滚落入千万红尘之中,道道浅溪汇聚成江,再流入浩瀚无垠的湖海江流,遗世独立说到底只是空想。

这家路边的馆子和飞仙城中昶扬舅父舅母家的一样也是一对夫妻在操持,周围做活计的工人,下地干活的劳工都来着吃饭。谢簌黎他们一行十人把两张桌子一拼,单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沏了壶清茶就起了筷。

适才连翎同谢簌黎出入店面时,店家耳闻他们是不寒宫中人时,并未如它处百姓一般面露错愕和鄙夷之色,反而甚是热情的招呼他们。不寒宫对虞州百姓来说更像是守护神一般的存在,只要这座府邸不败一日,虞州的安宁便能延续一天。

老板娘端着才出锅的菜肴而至,几人忙搭把手接了过了,卫瑾如帮大家分着筷子,连翎顾及着谢簌黎的伤并未让她动,一边把和她口味的两道菜换到了她的面前,还顺带着替她盛了碗汤羹。

来着吃饭是谢簌黎一早打好招呼的,虽然青石镇也有酒楼饭庄,谢簌黎也不差吃饭的银两,可对出身三关的亲卫来说,还是这种地方逍遥自在,酒楼中他们不得不小心探查每一个角落以确保主子的安危。而对谢簌黎来说,这是幼年时谢清常带她和兄长来的地方,承载的是独属于他们三人的欢愉,只是一别多年谢簌黎再也不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了。

“说起来有数年未见宫中来的客人了,你们的新宫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老板娘显然与谢清是熟识,也颇为善谈,她眼见几人年轻,便以为他们是不寒宫中的弟子,放下菜后和几人搭话道。

谢清身故的消息虽未告知虞州百姓,可江湖上都知晓不寒宫已传承至下一代,走南闯北的浪子游侠自然也将消息散落到街头巷尾。谢簌黎并未来虞州公开露过面,虞州百姓只以为是不寒宫隐匿甚少到人间行走,只觉这位新主人处事风格与以往有些不同。

谢簌黎成为不寒宫的新主人后依旧行善施药救济四方百姓,只是她甚少与虞州官府打交道,多时以不寒宫之名行事,虽然她也不时亲自义诊行医,可却从未透露过自己宫主的身份,百姓不识她也是常理。

\"宫主可是个善人呢,\"老板娘继续说道,“前几年那废太子在位的时候朝廷上下一帮人忙着狗咬狗,哪里管我们这些百姓的死活,天灾一来若不是不寒宫我们迟早也要和那几个州府一样。”

老板年说的事他们几人都知晓,岁平六年李氏一族联合东宫谋反,朝廷上下哗然一片口笔诛伐,可在此同时东郡堤决洪涝成灾,而这个消息却被谋逆一事冲击,几乎未穿半分消息到皇帝跟前。等到李氏一族的事稍息,皇帝耳闻东郡灾情之时已然一发不可收拾,饿殍遍地,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唯有虞州和临近州府的几个相接的郡县安然无恙。

这其中有不寒宫几代先祖积累下来的功劳,也有谢簌黎未雨绸缪的布置,她尽力救了更多人,可终究人难胜天。

“宫主常年游离在外,对虞州百姓甚是牵挂,时常来信询问。”徐映耐心的回答着,并未透露谢簌黎的身份。

老板娘听了他的话更是欢愉,接着又问道:“那你家宫主是仙风道骨还是年轻俊朗,可曾婚配了吗?是当初谢宫主的弟子吗?”

这抛出的问题徐映一时间无法回答,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连翎,后者欣然意会接过了话:“我家宫主甚是年轻,且身边已有了良人在侧。”说着偏头冲谢簌黎眨了眨眼。

谢簌黎对这“良人”并未置否,只是又掏出些碎银子来放到了老板娘手中,叮嘱道:“婶子嗓子不好,春日天干,不寒宫铺子里有润喉的秋梨膏您去买些回来用。”

老板娘推脱了一番,却还是在谢簌黎的劝说下收下。

回到席间后连翎借着给她夹菜的动作,凑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为何又多给了她银钱?”

“大越四境能记得他的人不多了。”谢簌黎夹起来连翎适才放到她碗中的鸭肉,细细品味着。

连翎知道谢簌黎口中的“他”是谁,谢清是年幼时庇护她的羽翼,也是年少时握着她的手舞剑的恩师,也是她在及笄前夕戛然而止的好梦。

一个人的死去并不代表的他的消亡,就像流传千年的孔孟之道一般,只要世人心中有“礼”的存在,他们就不死。

两人登临飞仙城楼,观星揽月之时谢簌黎曾说过,倘若她并未受陈缘之相邀日后必然也会踏入三关土地,她想探求一个真相。她只知当年师父奔赴三关是为了替兄长报仇,可那时谢清与医圣、剑圣并称世间三圣,无人能与他匹敌,哪怕兵马慌乱保全自身尚能无虞。她彼时亦有此问,可师门尊长直说沙场上瞬息万变刀剑无眼,不可单凭谢清是世间罕见的人物就以此估量,哀戚悸动之下她并未深究,直至她身临三关沙场,于千军万马中游走之后才有所体悟。

谢清的死绝不是因为倒在敌人之下,其中必由蹊跷,只是时过境迁证据湮灭,已然难以查探。

然而谢清的名字却已然黯淡,随着时间的流沙逝去,直至最后一个记得他名字的人逝去,抹去他在人世间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世人千万,殊途同归。

谢簌黎的日子过得悠哉,霖鹤殿微谷真人那里却是早坐不住了,微谷真人门下的二弟子程闵携了拜帖到疏北堂门前,请谢簌黎移步霖鹤殿一叙,却不想被禁制挡在了门外,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才等回来了谢簌黎一行人。

“宫主真是贵人事多啊。”

程闵天赋不错,也算是年轻一辈里的翘楚,只是当年谢清遴选亲传弟子时并未选中他,他才又转投入微谷真人座下。可惜当时微谷真人已收张浥尘为首徒,程闵能得屈居第二,对此他一直心生不满,等到谢簌黎坐上宫主之位更是颇有微词。

比起程闵的针锋相对,谢簌黎则是不徐不平,丝毫不给他半分咄咄逼人的机会,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撑开小扇轻摇着半遮住了含笑的嘴角:“师兄不妨也去镇上走走,别有一番风光哦。”

“庸俗至极。”程闵看着谢簌黎一身衣衫繁杂,并未着古朴的家纹道袍,更是施了粉黛带着钗环,全然无有半分避世中人的样子在。

不过这话到谢簌黎耳中被自动忽略,她伸手揽住了想要上前的连翎,示意他不必费口舌争辩,拱手冲诸人道:“诸位,暂且失陪一会,我去去就回。”

平日里谢簌黎对谁都是谦逊有礼,绝不会如今日这般连请人入内都不提,且连翎明显感觉到了这人对谢簌黎的恶意,在入院前他还是轻声叮嘱道:“你自己小心。”

末了又补充了句:“我一会去请白公子。”

谢簌黎只得连翎是真的牵挂自己,对他做了个“无事”的口型,挥了挥手中的折扇才随程闵而。

霖鹤殿是不寒宫入宫门第一眼就能看见的院落,殿阁修的宏伟威严,相比于疏北堂的清幽这里似乎才更像是掌权者庙堂。殿外左右各立着四名弟子,一样的家纹道袍灰带束发手握剑柄,在谢簌黎登临最后一阶石梯时齐齐行礼。

“见过宫主。”

声中不见年少肆意,反而流露着一股暮气沉沉的味道,谢簌黎皱了皱眉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就在这时殿门轰然而开,穿着大弟子服饰的张浥尘从内而出,他上下大量了谢簌黎一样,停留在了她未佩剑的腰间,先是怔了一下又很快回神道:“真人在里面等候依旧,宫主请。”

谢簌黎颔首回礼,侧身踏过门槛进入到了霖鹤殿中。

穿回回廊进入内院,主屋四门敞开,太师椅上正坐着闭目养神的微谷真人,谢簌黎身为宫主为宫中之尊,按理说所有人都应与他见礼,她适才对张浥尘颔首不过是出于同门间的情义。

她拱手道:“久别未见,师伯别来无恙。”

“自是无恙。”微谷也不睁眼,也未说让谢簌黎座下说话。

见此谢簌黎挑了挑眉,自顾自的到旁侧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下,并未落在程闵要引她而去的下手侧。

武道中人五感敏锐,谢簌黎才一落座微谷真人就睁开的眼睛,看着与自己平座的谢簌黎气不打一处来,不寒宫中大胆到敢于他平座而论也就只有谢簌黎了,且这还是他下拜帖请来的。

微谷真人已近古稀之年,只是不终年于不寒宫中避世清修命数稍长,面容上他似乎才似知天命的年纪,只有眼角抹不去的褶皱,呼告了岁月对他的侵蚀。

他的肩膀有些微收,透露着些许局促和不自然,等听到谢簌黎推拒了张浥尘递过来的茶水后,他沉声道:“宫主连霖鹤殿的一杯茶都不肯用了吗?”

谢簌黎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一扬嘴角道:“适才在外面吃的有些饱了,就不贪师伯这杯好茶了。”

说着手握茶盖把杯盏推向了微谷,她是想借此告诫微谷,不要在动送药为借口的歪心思,她对此早已心知肚明。

这碗药冲的人其实本就不是连翎而是她,这一点无聊是霖鹤殿还是谢簌黎本人都心知肚明,她通晓医理仔细辩识便知这药对外伤有所损害,喝下后势必会让她的伤口一时难以愈合。微谷无非是想借此惩戒她带外人入宫,也知若以谢簌黎几年前的性格必然会夺药饮下,可却不想这回她如此强横,已全然不受他们摆布。

“谢宫主这是什么意思,是连我师父都请不得你了吗?”程闵敬重微谷,性格又冲动易怒,对此情此景显然是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口责难。

“不敢,”谢簌黎折扇收拢,指了指程闵手边的茶盏,“这茶还是留给师兄慢慢享用吧。”

被这漫不经心的语气一激,程闵更是怒上眉头,猛然拍桌起身呵斥:“谢簌黎你目无尊长!有违祖辈教诲,不配为不寒宫弟子!”

“有违祖辈教诲?”谢簌黎眼睛微眯,轻嘲道,“不知程师兄说的是哪一条祖训,哪一条门规?是不寒宫的家规还是你霖鹤殿的法则?”

“且我在与霖鹤殿执殿长老说话,与你程闵有何干系!”微谷爱抬出长辈师伯的身份压制自己,她此刻便反制其法用宫主的身份来惩治程闵。

一时间程闵口不择言脱口而出道:“你不过是占了师姐的名头,才坐上了宫主之位……”

这话才出就被微谷真人的眼色打断,他忙地下头去,退居到一旁。

“原来真人是想要这宫主之位呀,”谢簌黎的脸上分不清喜怒,站起后抖了抖衣衫,负手而立道,“这好说呀,真人与我说一声,我自然退位让贤。”

微谷显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收获,嘴角止不住上扬欣然,他强装淡然道:“谢宫主能这么想真不妄师弟的谆谆教诲。”

谢簌黎听着这老家伙的话,心里暗骂道他不要脸,她不改面色继续说:“我无才无德自然难当宫主之位,若有贤才簌黎甘愿退位让贤,辅佐新宫主振兴师门盛名。”

微谷端坐在上,仿佛自己已为下一任宫主自满道:“你师父当年走的突然,论资排辈之下才让你当了宫主,不然……”

“论资排辈?”谢簌黎不客气的打断了微谷真人的话,手背在身后微微向前屈身,俯视着微谷道,“我记得我要称真人一声师伯吧,当年师祖为何没论资排辈的把宫主之位交给你呢,为何我师父谢清才是不寒宫的主人呢。”

说完她放声大笑,极尽嘲讽。

“谢簌黎你别太过分!”程闵忍不住想要动手,桌上的杯盏被他当做暗器抛向谢簌黎,却不想她身如轻燕,脚下落落长风的轻功施展开来侧身躲开,半片衣角都没有沾湿,反而瓷器落地溅开的水花沁到了微谷真人的靴子。

“程师弟退下。”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浥尘在此时开口,他冲谢簌黎施礼致歉道,“师弟口不择言冒犯宫主,还请宫主不要见怪,且真人并无此意宫主何必过分解读,伤了师门和气呢。”

张浥尘不愧为霖鹤殿首徒,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把责任原封不动的又推回了谢簌黎身上,是她曲解了微谷的意思。

“那倒是我的不是了,真人勿怪。”谢簌黎含笑道,又坐回了适才的位置。

话到这份上微谷也没必要再装下去,直言道:“你拿太上丹救了个朝廷中人?”

“是。”

“那如果我说我也需要一个太上丹呢。”微谷说。

谢簌黎说:“我看真人身体康健,并未性命垂危,若感身体不适簌黎不才,愿为师伯诊脉用药。”

谢簌黎何尝不懂微谷的意思,他无外乎是想用太上丹来提升自己的境界,以冲破门关,跻身入世间一流。

“已有三位长老愿为我开启思戒堂,现在只需宫主首肯。”微谷狡黠的眼睛流露出不寻常的意味,他的话语不似在与谢簌黎商量,只是在发令施号一般。

“若我说不同意呢?”谢簌黎言语干脆,也不去看微谷反而撑开折扇挡在了面前。

听到这话的微谷真人面色一变,冷声道:“你为个无名之辈肯用太上丹相救,我想以此提升境界兴壮不寒宫门为何不可?”

“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看真人是避世避得久了,忘了人生苦短生命易摧。更何况祖上有训,问道在己,不可贪念,师伯此等行径何不为违逆祖训,背德先圣!”谢簌黎的话掷地有声,丝毫不畏微谷的逼迫。

话音才落微谷真人拍桌怒道:“荒唐!一个小儿都可用得,我为何不能用,我是为了大义!你谢簌黎身为宫主私用太上丹又高尚在了哪里,不过是为了你的一己私欲,谁给你的胆子来教训我!”

眼见微谷真人怒气越盛张浥尘连忙出声调和:“师父莫要动怒,宫主只是快言快语,她一定明白您的心意愿意为您效劳。”

“张师兄误会了,”谢簌黎并未抬眼看他,也不接他扣下来的帽子,起身离开几步才站定说道,“真人把世人分成三六九等,殊不知别人把你也视为下乘!”

说罢她从容离开运了轻功而去,不一会连衣角也看不清了。

微谷盯着她未动的茶盏,轻扣发出脆响:“谢簌黎,你早晚会后悔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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