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甘拜下臣 > 第79章 总相宜

第79章 总相宜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京中放灯的棚楼早已搭建完毕,勾栏瓦舍御街道前,各路各色的艺人已然上街演绎起来。

宸王府一早就给府中下人放了假,府中大小人儿都早备好了花灯等着晚上赶赴元宵佳会,府中一下空落了大半,让本就人丁不兴旺的王府显得愈发冷清。

近前服侍连翎的人其实也就姜家父子,连翎一向不肯假手于他,他在三关待了数年早就一个人习惯了,不喜欢丫鬟婆子簇拥着服侍,只是忙着上朝或者要入宫时才会叫人来束个发。

越临近元宵姜梁越能感觉到连翎的心情低落了下去,今日早饭用了几口粥后他便不再动筷,他不敢多问只能小心服侍着,到最后连翎却也给他父子二人放了假,自己又一头闷在了书房中。

旁人不知连翎为何,他们几个熟悉的人确是知晓,徐映端着茶进了书房看着连翎对着花灯愣神,斟了茶水劝道:“虞州和京城相隔也不是几日的路程,许是路上耽搁了,谢姑娘向来有诺必践许是下午就能见到了。”

这花灯是连翎亲手做的,从编竹架子到绘制上面的纹样他都不曾假手于人过,为得只是能和谢簌黎晚间同游灯会。

一直等到下午谢簌黎都未曾出现,宫中还有一场饮宴连翎还是要去露个脸的,他本想着若是谢簌黎来了就让卫瑾如先带她去游玩,自己到宫宴上祝完酒后就提前出来,也耽误不了半个时辰。

临出门前他站在府门前看着路口,期盼着能看见谢簌黎的身影出现,可一连回了几次头都不曾看见,殊不知他策马到了内宫之时谢簌黎已然入城正也迫不及待的向他奔赴。

宫宴之上歌舞瑟鸣美人如云,数杯酒下肚连翎已然有些撑不住,他本就没吃什么东西,这样急着喝酒只会更加让脾胃不堪。

少时佟贵妃起身恭祝道:“今日诸皇子齐聚宫宴,陛下子嗣兴旺兄弟友爱,实乃社稷之福,臣妾恭贺陛下。”

听闻此话龙心自然喜悦,诸臣也起身恭贺皇帝,连翎座位仅次于太子,旁侧之下便是恒王,自户部之事后两人算是结下了梁子,恒王一直隐忍不发实在是不寻常。

只是此时连翎已经有些头脑昏沉,宴上的熏香越发刺鼻了起来,他没有注意到恒王上下打量他的目光。

只等着诸人重新落座后,恒王又拱手道:“母妃所言甚是,只是儿臣有个不情之请,父皇子嗣兴旺可宗族之中总不该断了传承,儿臣眼见皇叔腰间佩戴着的玉佩甚是精巧,上面的璎珞应该是出自哪家闺秀之手吧。”

“儿臣斗胆恳请父皇,若皇叔已有心上人还望父皇赐婚,也算是犒劳皇叔多年来的辛苦。”

玉佩不是宫中的制样连衡自然一眼就能看的出来,召伯令日日被连翎挂在身上这原本没有什么,可被他这么一说却变了味道。

闻此内阁徐进徐阁老也进言道:“老臣在阁中也时常见殿下把玩这玉佩,纹样的确不像是宫中所出。”

听这么一附和,又眼见帝王目光投向自己连翎忙起身道:“回禀陛下,此物并非哪家小姐所赠,是臣在三关时一位旧友所赠,臣感念与她的情义故而一直佩戴在身。”

承圣帝一听点了点头,示意连翎落座,又说:“阿翎也是时候该成家了,京中适龄的闺秀不少,等天暖和些朕定为你选一门好婚事。”

“臣谢过陛下,只是臣才回京不到一年,六部诸事繁多怕是没有闲暇成婚,望陛下恕罪。”连翎忙请辞道。

连衡自然不能让他如愿,唱反调道:“诶,皇叔这是什么话,如若成婚陛下必然会派内廷司为皇叔操持,皇叔不必担忧诸事繁杂。”

就在佟贵妃也要开口之际,一直未做言语的乐皇后先一步开口道:“成婚这种事还是要两情相悦你情我愿的好,既然皇弟还无意成婚想来时还未有属意的姑娘,且阿翎年岁也不大不如让他自己先好好择选,届时有的是陛下要替他操心的时候。”

乐皇后三言两语拨弄开困局,皇帝听闻也点了点头却又对连翎道:“两情相悦的确要紧,可门当户对也极为重要,皇弟可明白。”

承圣帝说完这话后在他腰间的玉佩上停留了几秒,其中深意不言而喻,他是在提醒连翎牢记自己的身份,亲王显贵要娶也只能娶名门贵女为正妃,他再如何与人有情义,正妃未入门前都不得迎娶。

这事哪怕是当年的承圣帝也未得例外,乐皇后母家本是清流人家,谈不上有多么显赫,乐家如今也只有皇后长兄乐都仁在刑部任职,全然没有前朝那些外戚般相互勾结把持超纲。连衾与乐都仁是同窗旧友,与乐皇后也算是自小相识,可饶是如此他也只能纳李氏女为正妃,就算他如何心爱乐瑶也只能眼睁睁看她在自己府中为侧妃,只能在嫡子出生后才能有自己的孩子,而在自己登临九五后也不能与自己并肩。

若不是李氏一族谋逆叛国,乐皇后怕是只能一辈子屈居于贤妃之位,哪怕百年之后也不能与连衾同穴合葬。

话到此刻也没有什么可再多说的,在徐阁老上前举杯冲连翎赔罪之后,与徐进交好官员门生也纷纷上前,口中言道着摄政王辛苦,烈酒接二连三下肚俨然是要将连翎灌醉的架势,徐映想上前去挡可他品阶不够只能在后面干着急,好在是太子出面言说连翎还在病中身体不适,这才解了困局。

自从连翎回京风言风语从来没断过,不知有多少人给他府中塞过美人姬妾可他一概不收,就连青楼瓦舍都不曾流连过,这一来不免让人怀疑他是否有断袖之癖。

不过谣言就是谣言经不起推敲,且不说连翎的年纪在世家公子中并不算大,且他又在边关数年俨然是耽搁了婚配,若是只因不好女色,便如此揣度一位镇守边关的将军为断袖未免有些太刻薄了。这样一来不需连翎反驳什么,连年忙于政务无心自己终身的各路官员先不干了,这年头若连恪守礼节都成了错误,那天下还有什么道理可言,岂不罔顾了多年所读的圣贤书吗?

成婚之事暂且压下不谈,当夜酒醉归府后的连翎意识昏沉,他只知自己已回到王府,只是头疼带来的折磨让他不由蜷缩,可无力的身体却又无可奈何。

恍惚他似乎听见了个极为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有人将他拦入怀中喂下了汤药,又替他捻好的被角。

沉溺月华的梦中,满院梅花覆雪,在跳动的波光下,一苇轻舟泛水而来,雎鸠声阵阵,越临近那窈窕人儿的身影便愈加清晰了起来。

提着花灯的谢簌黎正向他走来。

再等连翎睁开眼时已是晨光穿窗入室,随着清醒缓过劲来的身体全然没有以往醉酒的乏力,反倒似像陷入好梦般畅快醒来。他转脸就见卫瑾如靠在床沿边还未醒来,可再往更外处看去,鹅黄色的裙衫闯入了他的视野中,谢簌黎就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猛然坐起之时谢簌黎也醒了过来,她守了连翎一夜临近天明才在撑在桌前打了个瞌睡,两人目光交织,一相触却无端热了眼眶。

连翎掀开被子光着脚就下床,他几乎踉跄着走向谢簌黎,一把将她抱入了怀中。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否都只是镜花水月,怀中人的确是魂牵梦萦的她,此刻也的确切切实实的站在他面前。

累了半宿的卫瑾如并未被这动静吵醒,谢簌黎在这他无需保持往常的清醒,因为他知道什么人值得信任。

就算屋里生了地龙可冬日光脚踩在地上也是凉的,谢簌黎狡黠的笑了笑随后腰肢轻转将连翎按在了椅中,已然反客为主。只是两人也并未再有逾矩的动作,松开连翎后谢簌黎走到床前帮他将脚踏下的鞋拿了过来。

经这一番动静卫瑾如也被吵醒,他揉着眼睛出门吩咐琐事,在谢簌黎看来然游刃有余,将三关时的那份稚嫩逐渐退却。

早膳就摆在自己屋中未去正厅,等到连翎梳洗完毕后府中下人已将饭菜摆上了桌,迟来片刻的谢簌黎瞅了一眼桌上的琳琅不宜查觉得皱了皱眉。

细观之下她裙衫并不是纯正的鹅黄色,略微偏差的色泽更显得她舒怡清丽,此时卸去妆容钗环散下的乌发仅用发带束在背后,又多了几分随性慵懒。

谢簌黎对这件衣衫足够用心,齐腰裙上又暗纹粼动,而外罩的下裙则以白为底色上面绣了连枝大红色的月季却又不突兀,反倒与她格外相衬,外罩的大袖衫上绣了同样的花纹,袖上还坠了珍珠。这样一身在夜色下想必格外动人,映照在元宵灯会之下必然也是皎若天上仙的可人儿。

只是昨夜连翎酒醉并未游成灯会,此时面对谢簌黎不免有点心虚。他顺手接过了侍女递过来的汤盏,面对侍女的布菜也心不在焉,并未如旁日一样制止。

就在侍女要为谢簌黎布菜之时,她扣住了碗盏悠然开口道:“谢某出身乡野,不必王府贵人了。”

侍女闻声垂眸,忙向连翎告罪:“殿下恕罪,都是奴婢的不是。”

场面一下子焦灼起来,就连姜伯也不曾见过这等场面,好在徐映也在此刻浣了手进来连忙解围道:“都下去吧,王爷这里不用人伺候。”

下人们默声出去,饭桌上一时间又只剩了他们四人,只是气氛着实压抑,此时的谢簌黎全然没了适才的柔和,原本昨夜的事还未等到连翎一个解释,此时更是添了几份怒气。

她眉梢轻挑就连语气中都带了几分薄怒:“王爷真是好大的架子,在下不起告辞了。”

谢簌黎起身欲走,连翎连忙起身拉住了她:“绾绾,我可以解释。”

连翎只以为她还在气昨晚的事,连忙道:“是我的错,我不该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我该早告诉你的,但我怕你担心……”

他越说声音越小,徐映和卫瑾如更是不敢多说,片刻后徐映冲卫瑾如使了个眼色,卫瑾如犹豫了下才说:“谢姐姐你别生气,王爷真的很想你,他时刻都记挂着你的。”

谢簌黎素来对卫瑾如偏爱一些,他说的话谢簌黎多少都会听几分,就连在三关的日子也是他与谢簌黎更亲近些。

果然谢簌黎停下了脚步也不看连翎,只是又坐回席见轻描淡写的说:“这事以后再算账,只是不知王爷的架子何时这么大?”

当初在三关时几人皆兄弟相称,昨夜见卫瑾如他们却是一口一个“王爷”“殿下”,犹觉让人心寒难挨。在三关之时两人常感念“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如今一入朱门就见满目饕餮食,钟鸣鼎食之家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初衷与所愿吗?

历经过水穷处的人会格外感念柳暗花明时的感觉,而让他们更难放下的则是苦苦追溯的行路,从当朝亲王显贵到阶下之囚,无异从云端摔到泥污中,连翎能从中走出又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除了有能力和手腕外,他还有着一颗如何都浇不灭的赤子之心。

哪怕诸般疾苦加注于身,他仍会秉持心中那份纯善,无论是何等身份他都是连翎。

这次的早膳是按半幅王府规制来的,他原本想着谢簌黎初到京城,想用最好的来招待她,平日里连翎是不许这般铺张的,也是不用侍女近前伺候的。他今日吩咐了要招待客人,按照王府规制应有侍女布菜,这才徒生了误会。

至于称呼也是陈缘之提醒,就算他们曾结拜为兄弟,可京城之中最重尊卑,故而他们不得不改了称呼,昨日有东宫属官在卫瑾如不得不小心翼翼。

解释之后谢簌黎明了其中苦处,她说:“是我错了,抱歉。”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连翎上手替谢簌黎盛了汤,“累日奔波辛苦了,喝碗汤暖暖吧。”

早膳用毕谢簌黎重新回屋梳妆,连翎特意将姜家父子唤来仔细交代道:“谢姑娘是府中贵客,务必礼待。”

连翎朋友多,住在府上的贵人本不止一位,只是女子却是头一位,姜伯不敢怠慢问道:“老奴马上吩咐给谢小姐单独辟间院子出来,再指几个伶俐的丫头去伺候。”

“不必,我之前吩咐将山月居整理出来,今天谢姑娘来了就正式开门迎接主人吧。”宸王府前身为莞园,自先帝驾崩赐下此处为宸王府后,就将连翎所住的主院更名为莞园取做纪念之意,长乐帝是个风雅之人而莞园的主屋就叫山月居。

连翎从三关回来后基本是宿在书房,山月居就一直空着,除夕前连翎特命人整理主屋,姜伯还以为小主人准备搬回去住,亲自盯着仔细打扫了一番,然今日连翎所言着实让他一愣。

大户人家的主屋只能是一家之主和当家主母才能宿之,连翎这话是无异于是指明了谢簌黎日后在宸王府的地位,年轻的姑娘还得他如此敬重必然是日后府上的人。

就在姜伯心中揣度之时,连翎怕他不明白又叮嘱说:“山月居不用额外安排仆从,同本王的书房一样没有吩咐不得善入,平日里也不许去打搅谢姑娘。如若我不在府中诸事皆由谢姑娘安排,你等务必听从她调配,此外,告诉下面的人,谢姑娘是府中贵人见她如见本王,凡有怠慢着一律从严发落。”

去年重新开门迎客的宸王府的确是京城最瞩目的所在,连翎初回京城时无论是宫中还是绍王、恒王都往他府中塞过不少人,好在姜家父子忠心耿耿一直打理着府中上下,连翎将内院都换成了自己从三关带回的亲卫,此后半年将府中有二心者一一拔除。此时的宸王府俨然是铁板一块,谁也妄想从中探查到消息。

回到书房谢簌黎整拿着本连翎桌上的书翻看,连翎坐到她对过:“一会去添置点东西吧。”

要是谢簌黎随身的物件不过是应辞剑和那把小扇,她昨夜入京后直奔宸王府而来,行囊包袱都暂时搁在了杨记铺子中。

她说:“先和我去铺子一趟吧,谨哥不放心我自己独行与我同来的,估计要在你这叨扰几天了。”

当初在不寒宫养伤之时连翎是见过白谨歌的,只是那时谢簌黎不惜舍命救自己,白谨歌对他总是若疏若离甚至还带着几分不满,说实在的连翎与他交集并不深,但他毕竟是谢簌黎的同门,也是她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这有什么叨扰的,”连翎轻笑着道,“孟大哥和魏兄中午也就回来了,咱们一起用过饭再去逛灯会?”

京城的元宵灯会连办三日,并且皇帝也会在其中一日亲临灯会与民同乐,只是适连翎就派人往宫中递帖,辞呈不伴驾左右,好能与谢簌黎共度佳节。

“好。”

虽是先往杨记铺子接白谨歌,可两人还是在临近的铺子转了一遭,可到最后谢簌黎的东西没买几样,其因还是连翎并不知府中有何堪用的物件,还要问过府上的管家才知,到最后两人拎着回府的尽是些点心吃食。

路上两人并肩走着,元宵佳节男女同游并不觉有何稀奇,再回到府中回孟家过节的孟鸣风已然归来,见到谢簌黎自然先寒暄了一番。等回到莞园之中,山月居已然开启,连翎拉着谢簌黎的手走了进去。

“寒舍简陋蒙谢宫主不弃了。”连翎带她走入山月居中道。

这时候的谢簌黎还未摸透王府屋舍布局,全然不知这间就是就是整个王府的主屋,只当是连翎是同在三关时一样,将离他最近的屋舍给她安置。

宸王府是不是京中最奢华的宅院,可离着皇城根远有远的好处,王府比寻常宅邸要大出许多,山月居作为主屋更是敞亮。

其实山月居并不是一间屋子独有的名字,除却主屋外还有怀抱在外的厢房耳房,左右比谢簌黎安居数年的疏北堂还要大些。

谢簌黎在屋中走了一圈,她对安居之所并没有太多要求,妆台前有备好的胭脂水粉,她就着坐下重新梳洗:“我这客人住在主屋,你这做主人的住在书房多不合适。”

连翎就坐在她身后,看着铜镜中姣好的容颜道,不仅挑逗道:“怎么谢宫主是觉我这王府空阔,夜里害怕了?”

如云的墨发被梳子篦到底,梳理好后谢簌黎轻松的挽了个髻,才向伸手取那发钗,却想起来盒子还是空的。

这举动自然落在连翎眼中:“要钗环吗,我给你拿。”

这回来京城多有不便她未带太多首饰,都是些简单又不失新颖的,连翎替她取了妆盒过来,帮她带起了钗环。

丈夫能对镜为妻子贴花是无数女儿闺中所期之事,而连翎为她簪花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她说:“既然王爷都自荐枕席了,我却之不恭啊。”

听了谢簌黎的话连翎当即扣住了她要开脂粉盒的手道:“不成不成,你管旁人喊的那么亲,怎么喊我只喊王爷。”

这回谢簌黎听明白了,她向后仰了下去瞅着连翎笑道:“这醋你都吃,谨哥本就比你我年岁都长,我喊他句兄长什么了。”

谢簌黎没生一双含情眼,比起闺阁女儿的脉脉含情,她的多数时候都是肆意飞扬的,可却又能刨开层层包裹的伪装洞察见其中的好恶。

习武之人筋骨要比寻常人强健些,谢簌黎修习轻功腰枝更是纤细,可她并不是那种可以拿捏在手中的娇柔,后仰的动作力在腰间她却轻松自如。

美人的腰被罩裙的腰封束着,并未带过于繁琐的玉佩坠子之类的玩意,勾着连翎不由上下打量的一二随后仿佛真带着醋意道:“你明是喊的哥哥,哪里是兄长那么端庄。”随着眉眼一弯眼中尽是柔情。

谢簌黎撑开小扇在身前轻摇着抿了抿嘴唇后,眼睛一转后有了主意,随后向前用扇抵住了倚靠在妆台前的连翎的肩窝。

“我师兄就你一个,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故意将“师兄”两字咬的清晰,却又似水柔情。

这一招果然好使,连翎心中的一潭静水被撞的水波荡荡久久不能平静,谢簌黎见他中招,只将扇塞入他手中,自己趁着这功夫描起了眉来。

等她梳妆完毕连翎自从中回过神了,看镜中人狡黠的笑容,他环腰搂着了谢簌黎将人从椅上带了起来,在屋中转了个圈。

两人玩笑片刻他就松开了谢簌黎,重新替她理平了衣上的褶皱,谢簌黎抬头看着他说:“所以师兄来同住吗?”

“好。”

午膳这回摆在花厅,并未按什么制止,只是由府中厨子做了几人爱吃的菜肴,七人落座不分主次,但求舒心畅快。

宴前自然是以茶代酒,先敬了做客王府的谢簌黎一杯,随后各自起筷,宸王府的厨子善做东坡鲊,腌制的鲜鱼嫩滑爽口别有一番风味,连翎瞧谢簌黎喜欢连着给她夹了几筷子。

饭桌上少不了闲谈,孟鸣风昨日回家过节,魏琅这番去的则是妹婿家,两人邻座孟鸣风问道:“魏夫人可安好?”

魏琅亲妹嫁给了礼部员外郎方路,说来也巧方路正是连翎启蒙老师前翰林院大学士方亦的内侄。魏夫人嫁于方路后一直恩爱有加,正月里听闻魏夫人有孕的消息魏自然是欢喜,恰逢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方路便邀他到方府过节,也好一叙兄妹之情。

魏琅说:“一切安好,有劳挂怀了。对了王爷方大人让我转告你一事,平郡王不日将入京。”

这平郡王说得不是旁的异姓侯爵,而是今上的长子废太子连歧,当年李家谋逆之事揭露后,连歧虽然事涉其中但皇帝顾念其为皇家血脉并未赶尽杀绝,只是谪降为郡王远迁京城。这一晃也过去数年,连歧在封地也算一直安分守己,京城之中眼见着都要忘了他这人了。只是今年连歧突然进言,言道思念父皇太后,想请求在万寿节入京拜贺。

这件事上皇帝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没有必要过问朝臣的意思,处于宫外的连翎自然不会提前知晓。好在方路任职礼部公务自然会涉及万寿节一事,宫宴之上多了平郡王的席位他自然会注意的到。当年连翎被污下狱之后,作为他蒙师的方亦也受其牵连贬谪出京,方亦作为方家子弟自然对连歧没有好感,将这个消息提前透露给连翎也是好叫他早作准备。

当年的牢狱之灾是连翎挥之不去的心结,当初在寒城时之时他几次失态其中不免都事涉当年,谢簌黎只知当年连歧为了拿到连翎认罪的口供,派遣的身边的太监和康去狱中对连翎进行反复的折磨,到现在连翎身上留着大大小小的疤痕,连翎现在颓败的身体也是那时烙下的旧伤所致。

李家东窗事发之后,在东宫封闭之下和康居然侥幸逃脱,摇身一变居然还成了秦王府的座上宾。和康手段狠辣,他的主子自然也同他一样,连歧此番入京目的绝不止是祝寿那么简单。

听到平郡王的名字就算是处变不惊的连翎也不由停箸,他收回了想要去夹菜的筷子,反复搅动着碗中的汤羹。

人在紧张之时总会有些小动作来舒解,谢簌黎了解连翎,他越是心里没底越会在面上做出副轻松自如的样子来,以此来遮盖内心的不安。

她替连翎夹了筷子菜,拂了拂衣袖道:“虽然李氏一族谋逆之案已定,但他会不会再冲阿翎下手谁也不知,让人盯紧些吧。”

虽说如此谢簌黎说完后还是将目光转向了连翎,到底他才是王府的主事之人。

连翎对此并无异议,卫瑾如也说自己会安排可信的人在平郡王入京后密切关注。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夜幕降临之后府中一行人更换常服简装出游,溶于于街头巷尾之间,欢度节日的百姓中。

今日佳会,陛下将于宣德门下与民同乐,不少人此刻已向宣德门下的露台涌去。谢簌黎提着连翎为他做的小灯,拎着裙摆站在路边的铺子前,今日盛会举城同欢,游园的人少不了达官显贵,闹不好还有与连翎相熟的六部官员。

昨日宫中内宴上连翎才拒绝了君王赐婚,今日就与女子同游实为不妥,在谢簌黎的提醒之下连翎就去旁边的摊子买了两个面具,这样一戴自然难以分辨形容。

街上盛会各种灯品让人应接不暇,各府的小姐同出游园少不了要比一比谁的更加精巧,谢簌黎手中这盏更是别无二致,虽然形状普通可上面描绘的纹样确是独有的一份。

青石镇也有灯会却却远不及京城热闹繁花,三关更是寂寥冷清,谢簌黎头一回见这种盛会自然欣喜,眼瞧着旁侧的歌舞、杂剧不由同街边的人一道拍手叫好。

两人挽臂走着,就如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一般,王孙贵族,五陵少年,一时间成了挽帘遮扇的女儿家相看的焦点,他二人都带了面具倒不引人侧目,不然单以连翎的容貌不知要引得多少香风度,谢簌黎如此想着。

人多的街上连翎不由将谢簌黎护入怀中,纵然他知谢簌黎有武功在身,不会轻易跌倒摔跤,可这到底是他的心上人,他不愿谢簌黎受到半分磕碰。

月下人间灯火美甚,灯火阑珊处的美人亦是可爱。

谢簌黎精心打扮过,自然姿容华美,衣衫虽不是最上乘的料子,可鹅黄色在这暖煦的灯火照耀下犹为溢美,更何况上面还坠了珠子。

眼见着就要到了皇帝驾临宣德门的时候,两人也顺着人群往那而去,虽然人潮涌动有些拥挤,可行于人间最难得的就是这份烟火气。行路中谢簌黎眼尖的瞧见同行在人群中的徐映他们,可奈何人太多,挤也挤不过去,挥手也看不见,所幸还是各游各的。

露台下早已站满了观赏的民众,远远观望可听见“哗哗”的流水声,每逢佳节总会有罕见的玩意在,考人工绞上棚顶的水倾泻而下,形成一道瀑布,在彩灯的照耀下宛若银河九天。

约摸半柱香的时间后,舜乐奏响,天子落座在楼上,欣赏这台下的表演杂耍。

两人隔着远些自然看不清台上的动作,见谢簌黎垫着脚看,连翎道:“咱们到上面去。”

在飞仙城时两人惯于登楼望月,分别一年谢簌黎再也没有闲暇望月的心情,连翎亦然。

花灯交到连翎手上,谢簌黎轻车熟路的环在了他的腰间,纵身轻盈一跃就到了房顶之上,登高望远景色尽收眼底。

两人并肩坐下谢簌黎靠着他说:“你瘦了。”

忙于政务之时常三餐不定,旧疾沉珂交织之下自然会瘦削下去,他的腰肢下几乎没有多余的肉,透过衣衫就能摸到骨头,谢簌黎一环就能感觉出来。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连翎吟完诗,将花灯放置在了一旁,专心看起了谢簌黎,“谢宫主害我得了相思病,如何偿还呢?”

“我人都是师兄的了,自然是你要什么就是什么。”

在谢簌黎的眸中,连翎看见天边散落开来的烟火,人群喧嚣,鼓瑟鸣锣之下,络绎不绝的欢呼声下,两人眼中只有彼此。

“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