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月阁？
我惊得站起。
那里住着眉庄姐姐，自“假孕争宠”事件爆发后，眉庄降为常在，被幽禁于闲月阁，华妃去那闹什么？
皇后娘娘却不惊不忙，轻扫琴弦，问染冬道：“所为何事啊？”
“据说是华妃听人报，有人擅闯闲月阁，要去拿人，皇上身边的芳若姑姑不肯，与华妃在闲月阁外争了起来。”
听了染冬回话，我疑惑道：“华妃娘娘已无协理六宫之权，若真有证据要拿人，也应该先回了皇后娘娘，怎能私自带人过去呢？”
这般急躁不合规矩的事情，若是她，倒也做得出来。
我小心地看着皇后，害怕她会生气。
皇后却不发火，“啧”了一声：“华妃可拿到人了？”
染冬回：“并无，奴婢来回话时，正巧儿瞧见皇上赶了过去。”
我隐约明白了什么，慢慢坐到凳子上，喝了一口茶水，沏了三遍的茉莉香片味道淡淡，也有些冰了，浅酌了一口，便放回桌上。
皇后注意到了，叫绘春来换茶：“天晚了，饮茶怕夜里难睡，给安美人换一碗燕窝牛乳来。”
我这才注意到，窗外月色深沉，树影寥寥，投射在窗纸上，时辰已不早了，忙福身告罪：“嫔妾叨扰娘娘了，也该回去了。”
绘春手脚麻利，已经端上了两碗燕窝牛乳，还有一盘芋心麻糍来。
“不急，喝了再回去吧，且听听华妃唱的这出好戏该如何收场。”
燕窝牛乳香甜软烂，温温的恰好入口。
是宫人们知道皇后娘娘每晚有用燕窝牛乳的喜好，做好了放到温水之中温着，又时刻盯着水温，不叫凉了或者冷了，娘娘一传，便端了上来。
此等奢侈，宫中也只有太后、皇后与华妃的小厨房时刻备着。
我牵挂着闲月阁的纠纷，怕华妃折辱了眉庄，几口便饮完了。
“娘娘，华妃娘娘只怕是不肯轻易离开闲月阁，沈常在那边……”
皇后放下碗盏，拿起巾帕，轻轻蘸嘴，睨了我一眼：“你急什么。”
瞬时间她气度高华，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从容有余的皇后。
我的心怦然而响，乱跳起来，几欲折服在这般权威气势之下，恍然察觉刚刚拨琴弄曲之时，她展现出的情态，是朱宜修，而非皇后。
“若是华妃拿到了人，说明是沈常在和那人触犯了皇上的禁令，自有处置的办法，华妃逾权行事，耳目聪慧，能不能得好还是两说。”
皇后挑眉，飞斜的长眉似乎已经参磨透了今夜华妃的结局。
“若是拿不到人……”
我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并不担心了，口中的甜味还未散，绘春姑姑端上了两杯清水漱口。
能让华妃娘娘大动干戈的，无疑是她最想捉住把柄的甄嬛，而甄嬛却不是行事不谨慎之人。
我知晓皇后肯帮助我父亲在皇上面前求情之事，必然是看中甄姐姐的聪慧与所受宠爱，能在后宫之中与华妃抗衡相争。
若是甄姐姐真的中了华妃圈套，那皇后也没必要保她。
如今我们姐妹三人都是华妃的眼中钉，眉庄一事，甄嬛在皇上面前难免失了些信任，不得不扶持我，但我位份低微，也无家世依仗，除了皇后，又还有谁能为我们提供庇护呢。
皇后就是皇后，深谙后宫的制衡之道。
不一会儿，染冬满脸悦色地来回话：“闲月阁内除了沈常在，没发现任何人，皇上将华妃娘娘训斥一番后离开了，并且不许叫她见温宜帝姬。”
染冬顿了一下，又说：“冯淑仪（敬嫔）请皇上撤去了看守闲月阁的一半侍卫”
烛光之下，皇后眸子闪闪晶亮，她将月琴放于盒中收好，对我说道：“现下安美人可安睡了，把月琴带着走吧。”
“娘娘……”我想为眉庄求情，却不知该不该开口，犹豫地绞着手绢。
“嗯？”
皇后拢了下耳边发，指上的护甲因为刚刚弹琴而取下，指节莹润修长，在烛光下泛着白皙的光华。
我索性一横心，跪了下去：“皇后娘娘，嫔妾与甄婕妤、沈常在一同进宫，未承恩宠时沈常在对嫔妾多加照拂，如今沈常在的事情悬而未了，嫔妾想求娘娘，能查清沈常在的冤情。”
想起冬日中眉庄送来的炭火，我忍不住哽咽，她与甄嬛，都是这宫中真心待我的人，虽然她俩更亲近些，但眉庄总归来说是对我有恩的。
“冤情？”皇后冷冷一笑，“你这话是在责怪本宫还是在责怪皇上啊？”
我一慌，忙扣头请罪：“嫔妾不敢！嫔妾不敢！”
“只是沈常在当日之事多有疑点……”
“有疑点又怎样，没有一人能证明她的清白，真有冤情也是她太过不慎，落入了她人的圈套之中。”
皇后冷语，说的确是无可奈何的实话。
两位太医都证实眉庄未有身孕，她所说的方子也不知所踪，皇帝一怒之下杖杀了那个叫茯苓的宫女，一直负责她脉案的济州太医刘畚不知所踪……怕是早已遭了华妃灭口。
我愈发恨华妃，却只能诅咒她早日遭了报应。
“她对你有恩你知道报答是好，只是别危机了自己，巩固了自己的地位，何愁没有机会。”她软了语气，多了几分关怀：“快回去了，夜里风凉。”
我没叫菊清抱琴，自己带着皇后娘娘的赏赐回了繁英阁。
夜里果然风凉，吹到心口发寒，我咳了两声。
净面睡去，恍惚中又坠入了那个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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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妃得了皇上奚落，给皇后请安时落落不快，迟来后狠瞪了甄嬛一眼。
她福身给皇后请安，皇后却没叫她起身，严肃又不悦地开口：
“华妃，昨日是怎么回事？宫中的规矩本宫还要教你么？”
华妃一脸怒容，却不敢发作：“臣妾也是顾忌娘娘凤体，想替娘娘分忧。”
“本宫在后宫之中再三申斥众人禁止捕风捉影，你是三妃之一，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不但没能给诸位姐妹做个好表率，反而纵容这种风气，听风就是雨，兴师动众地违抗皇上的命令。”
皇后紧盯着华妃高耸的发髻上那朵娇艳的朱砂判芍药，眼皮一跳。
华妃丝毫不惧，索性不等皇后叫她平身，自己便挺直了身子。
“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不敢，一时失察，叫小人得志。”
说着，她上挑的凤眼冷冷略过甄嬛所在之处，连我也受了一记白眼。
“错了就是错了，若是你守规矩，如何引得起这场风波。”
皇后调整了一下坐姿，手臂搭在凤凰垂花的椅子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护甲落在上好的木料上，发出细微的钝声，大殿之中宁静如夜，听得清晰。
华妃妩媚的面庞耷拢，也不看皇后，撇撇嘴角。
“华妃，本宫身为六宫之主，不得不好好教导你。”
我的手心冒出冷汗，嗓子发痒，却不敢咳嗽。
莫名地，我从皇后的话语之中听出了些许玩味。
“午后到光风霁月殿中亲自手抄三遍宫规，回去后好好整顿你宓秀宫中侍奉的人，虽已不再协理六宫，但你仍要每时每刻，恪记规矩。”
皇后此话一出，华妃脸色立刻涨红一片，却又不能不从，恨恨地领命了。
当日华妃协理六宫，甄嬛初得圣宠，她便夜中将此前风光的眉庄叫入宫内抄写账本一番折辱，眉庄夜里还在千鲤池落了水，碍于华妃强势，不敢追究。
此番皇后之举，不亚于是在公然打她的脸。
连一向温吞的悫妃*都忍不住用巾帕掩面偷偷抿唇。
我悄然抬眼，朝主座看去，谁曾想竟撞上了皇后的目光。
她眸中有高贵，亦有一丝温情。
我仿佛被绣针不妨轻刺了一下，不疼却阵阵颤栗，忙垂下头，不敢再看。
“臣妾先回殿里准备了，先行告退。”华妃不堪其辱，转身欲走。
皇后也顺便让诸位嫔妃散了。
我与甄嬛一同离开，瞧见她今日敷面的粉较厚，眼睛微肿，不知发生了何事，不敢贸然询问。
甄嬛像无事发生般与我闲话：“安妹妹，我给皇上的香囊做好了，可总觉得有些不对，你帮我瞧瞧去吧。”
“自然好，我也想瞧瞧姐姐对皇上的一片心意呢。”
甄嬛嗔我一句，挽着手一同到了她的宜芙馆。
庭外池子一角芙蕖落尽，仅剩一片碧波，微风拂面，送来阵阵凉爽。
天气凉了，宜芙馆内撤去了冰盆，这里本依傍着湖水，比繁英阁凉快许多。
“流朱，给安美人看茶。”
甄嬛拿出一个明黄色的缠枝花龙纹软缎香囊来，宝伞双鱼纹样已经绣好，颜色搭配得正好，又配了同心如意络子，不张扬又出挑。
“皇上若是得了，必定爱不释手，不肯取下呢。”我也是喜欢，拿在手中细细观摩了一番。
流朱端上来两杯新茶，一股清雅荷香扑面而来。
“姐姐这茶好香啊，似是沾染了荷花香气呢。”我赞了一句，捧起杯子饮了一口。
“是收集了荷叶上的露水泡的，近日露水多，我便让人早起划船在池子里取了，可惜这里已经见不到像样的荷花了。”
她说着，似想到了什么，浅浅地笑了，也饮了茶水。
“姐姐好风雅。咦，今日怎么不见浣碧姑娘，往日都是她伺候姐姐茶水。”
我随口一问，浣碧素日里对我不甚恭敬，但她最得甄嬛宠爱器重，一应穿戴皆与其她侍女不同，亲妹妹似的。
今日不见她，倒有些稀奇了。
甄嬛淡淡地说：“她这几日身上不舒服，我便没叫她近身伺候。”
我察觉到甄嬛的丝丝不快，猜测着是不是她恼了浣碧。
心里竟然有一丝畅快。
我曾瞧见浣碧穿着我送给甄嬛的浮光锦招摇过市，还对我议论不敬。
我只当是甄姐姐宠爱她，不愿多想，心中滋味却并不好受。
我怕，她那般放肆，是因为甄嬛也瞧不起我。
今日她受了罚，我畅了一口气，宽松许多。
“姐姐昨夜可见到了眉姐姐？她可好？”我换了话题，问她。
甄嬛扶着茶杯的动作一滞，摇摇头道：“我昨夜只是与敬妃说了会儿话儿，并没见到眉姐姐。”
演了这样一出大戏，谁人不懂灯下黑的道理呢。
只是她不愿与我多言。
“哦……”我垂下了眸子，薄面皮发烫，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
只得喃喃地补了一句：“圣驾就要回銮了，天也寒了，也不知道眉姐姐的衣裳够不够。”
“是啊，天就要寒了，眉姐姐怕是不会好过，我打算多做几件衣裳，求求芳若姑姑让她带给眉姐姐。”
我勉强笑笑，起身告辞：“那陵容也多做些衣裳，别叫姐姐心寒。”
作者有话要说：闲月阁应该是电视剧里眉庄在圆明园的住处，原著里幽禁在哪没有具体找，大家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就行了
甄嬛与华妃闲月阁前对峙，摆了华妃一局，又去见了眉庄，回来时在湖上上了果郡王的船，看到了王爷采的湖心深处的荷花，还和王爷在湖上聊了会儿天，看到了掉出来的小相，懂了王爷的心意，其实感觉此时她也有点动心。
*我流衍生文学，我流宜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