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往A牌专卖店的路上，以绿袖城治安官身份登入游戏的管理员，继续跟加拉和皮姆讲述护送生命垂危的玩家前往传送门，回到现实世界的经历。

“你说，”加拉从后座发问道，“这名一氧化碳中毒的玩家，在救护车已经赶到了的前提下，仍然执意要前往传送门、回到现实。为什么不在游戏世界里抢救一下呢？”

“人性自私呗！”皮姆回道，“玩家宁可用游戏角色剩下的一口气赶到传送门、回到现实中自己完好的身体，也不愿将抢救机会留给被其登入的NPC。”

“话又说回来，”皮姆翻着眼珠子，“如果为了挽救一个虚拟人的游戏生命，而让真人玩家陷入危险，那好像也得不偿失。”

“还有就是，”加拉又向管理员问道，“像这名一氧化碳中毒的富翁，他在生命垂危之际提出不去医院，而是竟然要被带去 ‘市民活动中心’，那么这种明显反常的要求，作为绿袖城治安官的你有理由满足吗？”

“2046年的绿袖城，”胖警官回道，“社会氛围对个人意志的崇尚到了变态的地步。执法记录仪清晰地录下了当事人语气坚决的嘱托，我就完全可以按照对方的意思行事。我将有气无力的玩家抱上了警车后座，亮起警灯，在随后的半小时里从郊区的别墅开到了市里面的活动中心。然后，我背着对方下车，进电梯，上四楼，然后一眼就在昏黑的走廊里，看到了那间透着荧荧绿光的房门。”

“门后面其实是一间活动室，”他接着说，“无论是否有人使用413活动室，无论房门是否上锁，作为真人玩家的我都可以直接拧开把手。”

“然后，”他继续讲述，“我就看到屋里迸射出刺眼的绿光，纯粹的光，看不到房间里任何陈设。这说明，我来对了地方。”

“但我自己不能走入传送门，”他说，“而是将玩家从后背放下，推进门内，然后绿光消失了。房间里空空荡荡，连灯都没有开，而那名富翁恢复了沉睡已久的游戏自我。中毒加上惊恐，让他重新昏厥过去。”

“我的任务，”管理员把讲述收尾，“就这样完成了。我呼叫了救护车，剩下的就是NPC们的工作了。”

“能不能问一下，”皮姆从后座发问，“您结束上一个任务，到赶来处理我们的追尾事故，中间经历了多长时间？”

“一个来点儿吧，”胖警官回道。

“唉？”加拉一下子发现了端倪，“我俩登入进来，差不多也是在一个多小时前。”

“就是咯，”皮姆跟搭档说，“在游戏大厅，一开始只有一个空位，我就让你坐上，说待会儿登入后去找你。而加利昂先生提到另一位玩家确定会在游戏时间的半个小时以后抵达传送门，也就是现实中的区区三分钟。”

“可以肯定，”他得出结论，“这名按计划退出游戏的玩家，就是那名一氧化碳中毒的富翁。”

……

说话间，一行三人已经开到了A牌专卖店门口。

路边泊车，三人就走进店里。A牌是专门做运动服饰的，专卖店也分为服装区和鞋帽区。鞋子则有足球鞋和篮球鞋的区分。

加拉和皮姆在艾罗伊飞船看到的全息监控影像里，那名在货船坠毁后闯入驾驶舱的嫌疑人脚上的一双A牌运动鞋，平底，中帮，显然是更适合跳跃的篮球鞋，而非低帮尖底、适合长跑的足球鞋。

三人正四处寻摸着，店员们从内间出来迎宾，见是本地治安官来了，更加如临大敌起来，恭恭敬敬地凑了上来。

“嗨，”胖警官打招呼，“我和两位同事关于一起案子有话想问问你们。”

“是的，”皮姆很自然地把话茬接了过去，“就是想问一下某一款篮球鞋在本城的销售情况。”

“白底，黑面，带对称白条纹,”加拉描述起款式来了，“我们主要想知道购买42码的顾客信息。”

几名店员简单扫了一眼鞋架，就摇摇头说：“没有你们说的这款鞋哦！”

“那就是已经下架了吗？”皮姆问，“能确定一下过去曾经卖过吗？”

店员又跑到柜台的电脑上，劈里啪啦一顿操作。

“哦，”一人恍然大悟道，“这款鞋的确有卖过，但不是专卖店销售的，而是从官网上预定、然后邮递上门的限量款。大约去年开春开售，一上架就被抢光了。”

“那就是很昂贵吗？”加拉问。

“严格说名不太贵，”店员答，“只是需要大半夜守在手机上抢购，手快有，手慢无。”

“那你们能确定本城都有哪些顾客买了这款鞋吗？”皮姆问。

店员纷纷摇头，说：“因为是从官网上订购的，所有信息都在全球总部那边，本市的专卖店是查不到这些信息的。”

听到这，加拉和皮姆都很失望。

五层楼公司只对21世纪的绿袖城进行了模拟，若要查A牌总部服务器里的信息，怕是只好在现实世界申请搜查令了。

三人在A牌专卖店已经没什么可做的，便跟店员道谢，然后出了店门，在被路灯照亮的人行道上合计事情。

“我有个办法，”皮姆跟同行者说，“既然我们专注于调查本城都有哪些人从网上订购了这款鞋子，那么完全可以不在A牌系统内查询。”

“那去哪里查啊？”加拉睁大眼睛问。

“去本地快递公司，”皮姆从容道，“还是请咱们的治安官出面，让快递公司列出所有来自A牌总部的快递单，选取去年夏天的单子，说不定单面上还标注出了商品款式。这样，就得到了相关的收货人信息。”

皮姆说完，便跟加拉双双看向治安官。刚才皮姆滔滔不绝的时候，这位胖警官一面仔细听着，一面又时不时冲着肩头的对讲机说着什么。

现在，皮姆话讲完，治安官这边也结束了对讲机的通话。

“完全可行！”后者愣了片刻，然后点头道，“绿袖城几乎全部的邮件都是联邦快递经手的。咱们去他们的营业厅问一下，应该大有收获。”

“只不过，”管理员话锋一转，“刚刚又有一起涉及真人玩家的案子被转交给了我，所以，咱们去联邦快递这趟就只能推迟了。”

“我记一下你俩的个人号码，”他非常热情地做了补充，“我忙完手上的活，就用警局电话跟你们联系。”

加拉和皮姆掏出各自游戏角色的手机，指纹解锁进入，在通讯录查了大半天，可是只能找到各个联系人的电话，却完全找不到两人自己的手机号码。

通讯录里，找不到两人的名字，“我”，或者别的表明是本机号码的联系人信息。

甚至，加拉从香奈儿公文包里逃出来的“贝西·帕斯利”的商务名片，只写了助理的电话。

“这怎么办？”治安官也犯难了，“我执行公务按规定不能带手机。要不然，你俩打给我，号码就显示出来了。”

“对了！”皮姆一拍脑袋，把其他两人吓了一跳，“出租车司机资格证！”

说着，他就从夹克内兜里找出一张硬卡，就是刚才处理追尾事故时掏给胖警官看的证件。

只见这张资格证上，在“罗伯特·特拉维斯”的名字和照片下，赫然写了本人的联系号码。

加拉便立即用市长千金的折叠屏手机拨了过去，当皮姆手中的掌机响了之后，两人的号码就都能确定了。

治安官在这边记下号码，加拉好奇地端详着这位特拉维斯先生的证件照，评论道：“看这人白发苍苍的，岁数肯定小不了。这把年纪不能安度晚年，还要出来开的士讨生活，也够可怜的！”

“号码记下来了，”管理员说，“我得赶紧溜了。出租车被拖走修理，你俩只好从开出租的变成打出租的了。”

“不要紧，”加拉笑着跟皮姆说，“绿袖城啤酒公司的地下车库里，还有辆酷炫的敞篷超跑可供驾驶。”

“有钱真好！”胖警官说，“回头见！”

加拉和皮姆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肩并肩，两人沿着变得空旷的人行道走了起来。

“咱们已经在游戏里三个多小时了，”皮姆估摸着，“可现实世界的时间只过去了二十分钟！”

“是吗？”加拉摸着额头的汗珠，“可我怎么觉得又累、又饿、又困呢？”

“很正常，”皮姆回道，“毕竟，你我占据了游戏角色的身体。这两位已经忙了一整天了！”

“你说，”加拉看着搭档，“我这年芳二八的青年都吃不消了，你这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好像还很生龙活虎哦！”

“老当益壮嘛！”皮姆笑着回道，“但咱俩的确得先找个地方解决吃饭睡觉问题了。”

“前面有个快餐店，”加拉望着远处的霓虹招牌，“咱俩赶紧去吃点东西，否则容易饿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