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几乎要哭出脂肪

“喂，一曼是你回家了吗，怎么进书房不把灯打开呢？”

电话是张一曼妈妈打过来的，原来女儿住校之后，家长考虑自己经常出差，家中长久无人难免不放心，于是找了一家小安保公司在家里各个房间跟大门口安装了摄像头，24小时联网，随时方便查看家中情况。

“哦，回来拿些东西。”张一曼一边回母亲的话，一边打开灯，看到书架上放着的摄像头，立即一扫饥肠辘辘的困倦，对着小圆孔镜头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好，在家在校好好照顾自己。”看到女儿健康的微笑，张一曼的妈妈很放心地赶紧挂断电话，仿佛电话那头有人在旁等候。

大概以为家里遭贼，手机上显示警报，母亲才试探性地打电话过来，七八点，正是往常父母在外应酬的饭点，张一曼习以为常地收起手机，想到不必这么着急清点设备，转身绕进餐厅，有些期待地找吃的。

张一曼打开冰箱的一刹，立即后悔刚刚因为接了母亲一个电话，误以为自己当真回到充满温馨的家园。

因为，冰箱里空空如也，除了几瓣大蒜皮以及一个内瓤出走、干巴巴的柚子皮，什么也没有。

说过多少次，既然不怎么做饭，就不要往冰箱里放这些剩菜烂叶，张一曼心想着，郁闷地把冷藏室里的柚子皮跟大蒜皮一把捡出。

母亲每次借口说冰箱里放下柚子皮可以驱异味，张一曼就纳闷，一个压根什么就没有、常年空着的冰箱，要除哪门子异味。

前几秒，张一曼当真幻想过父母考虑到自己女儿从学校返家，别出心裁准备满满一冰箱她喜欢的食物，任君挑选那种。

毕竟父母不在家，女儿独自回家，拉开冰箱那个如同小宝库的门时，见到玲琅满目的各种食材食物，亲女儿该有多欢欣，那孩子的欢欣又会让父母多幸福，大大冰箱装满的岂止是食物，明明就是父母花式的爱。

结果终究是错付，父母记得在家里防盗，结果成功防到自己女儿。

大冰箱空着不是没有缘由，张一曼记得母亲说过，买了忘了吃，过期了浪费，没发现过期吃了，更惨。

其实，食物会过期，爱不会呀，张一曼灵光乍现，被自己肉麻到，不由甩了甩头发。

“喂，您好，请问是‘少放辣’先生吗？”外卖店铺里甜甜小妹妹的声音。

“嗯。”张一曼沉闷地应了一声，这个时间，刚刚点外卖就接到店铺老板的电话，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不好意思，我们店铺今天已经打烊了，因为备货都空了，实在抱歉，可不可以麻烦您退下单。”客服女孩的嗓音柔柔弱弱，却有种神奇力量，可以把大多饥饿到狂躁的客户冉冉升起的愤怒化解于无形。

大概也听清楚接电话的是个女生，并非订单上的“先生”，电话那头的客服女孩声音少了些底气。

“行吧。”张一曼爽快答应，费尽心思跟着学生们的离校大潮也脑袋一热往家赶，没想到结果回到家，想吃一口热饭热菜都成困难。

看看窗外千家万户各自亮起的灯光，张一曼下意识把家里所有房间的灯都打开。

学生们虽然离开学校，但那个组织关系一旦建立，就像每个人时不时手机里一直蹦达出最新消息的小论坛，虽然休假两天，所有学生对于学校发生的一切，也变得仍几乎尽在掌握。

张一曼等待下一份外卖的期间，刷了刷学校论坛，确定离校的这两三个小时里，没有发生任何新鲜的事情。

另一边。

林默回到家，很惊讶又很气愤地发现一件让她难以置信的事情——去寄宿学校的短短一周时间里，亲生爹妈以及亲爷爷奶奶，竟然很开心地一致同意，领养了一只小狗狗，名字叫做茉茉。

回到家里，林默本以为自己多少会受到胖公主般的待遇，结果发现家人们对茉茉的关心程度，远远胜过自己，当下产生一种强烈自己人不如狗的感觉。

为表气愤，吃完简单的晚餐，林默逛到家里楼下小卖部买零食，她特意买了好几包叫做“单身狗”的零食，回家扔在小狗窝旁。林默的奶奶率先发现林默的异常举动，一边唠叨林默不要乱放零食，一边咕哝着，这个狗粮不能给茉茉吃，以免吃坏肚子。

林默几乎惨叫般哼了一声，生气地把零食一把捡回茶几，家人果然丝毫不记得关心问她在学校习不习惯，中药有没有按时吃，身体熬不熬得住……

也许经过一周校园生活回家的林默，因为又胖了一些，因此家人都默认她已经很适应那边的生活。

林默说她很不喜欢大家给狗狗取的这个名字，听起来特别刺耳，家里没有人理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林默这个好像在家里被定义了的名字影响，小狗狗的样子看起来也不是很漂亮，属于那种木讷型。

毕竟，一个沙皮，霸气有余，至于可爱，全凭饲主一腔赤诚热血成就吧。

原本家人对狗狗的关爱与林默得到家人关爱，之间并没有任何竞争关系，她也就暂且默默忍了。

可是等她回到自己卧室，坐在床边发现自己床脚下有一坨类似狗狗便便，而且是那种已经风化干燥了的状态的时候，林默几乎要哭出脂肪。

她愤愤地把自己手机坏掉的事情告诉家里人，叮叮，转账立即到达，林默想也没想，理直气壮地传给卓年年，仿佛这笔款项是家人对她冷漠态度应有的赔偿。

卓年年回复了一个江湖再见的表情。

那么一刹，林默才从怒气中清醒一些，随即遗憾意识到，自己已然错过一次轻而易举赚取差价的机会。

要知道，出门在外，自己有些额外的“积蓄”还是很有些必要的。

“默默呀，你在学校里待了一周，怎么一点儿也没瘦呢？”

林默的妈妈看着电视抱着茉茉，有意无意又好像蓄谋已久终于忍不住问起，茉茉黑亮的眼珠瞪了一下，望了望林默的母亲，觉得哪里不对，又向家中四周望了望。

“本来还想跟你弄些好吃的，补充补充营养，看样子学校还是挺不错的，这方面我们不用操心了。”

言下之意，从此以后，不要指望回家享受特别待遇。

这天的晚餐是一碗五谷粥，几片青菜，几颗白灼虾仁，林默恍然发现，自己离家一周，全家人的精气神反倒好了许多。

这一发现着实让林默晚上入睡前有些若卧针毡，留言给王彦妤，约好第二天见面，王彦妤很快回复答应下来。

“茉茉快睡觉了啊。”林默的妈妈在门外轻轻唤了一声。

“噢。”林默扭捏又略被安慰到地回答。

屋外没有回应。

啪啦啪啦啪啦，一阵狗狗脚板从门外欢快扑腾而过的声音……

人不如狗实锤之二，林默恨不得开始嚎叫。

忽然，301寝室的小群活跃起来，张一曼拍了几个长镜头的照片发在群里，黑白都有，还包括开学前在学校里拍的很多照片。

大家议论纷纷，忙着下载，唯独林默看到惨不忍睹的自己，丝毫没有保留哪张照片的动力，更悲惨的是，即使她有意无视自己，那抱歉的样貌依然会被当作一抹煞风景的背景不断被其他室友保存，从今往后，长长久久——再也抹不去。

果然，蚍蜉撼树，谁也改变不了世界，可悲的是，林默也非常清楚要改变自己的难度之大。

正在忧愁，林默房间虚掩的房门被茉茉啪地一声推开，啪啦啪啦，狗狗又跑走了。

林默垂头丧气地起身去关门，大概，茉茉觉得自己的私有领地被侵占，刚刚来示威。

随手关门，门边好像被什么卡住，林默借着小夜灯的光俯身。

文：刘席聿修订于：2023-0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