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昵称被彻底抢去的感觉

地上是林默书包边的太阳伞，真是有些生气，又不好对沙皮茉茉无理取闹的样子怎么样，林默一把捡起小伞，紧紧关上房门，睡去。

第二天出门去找王彦妤，见着了瘦了一圈的小王，林默差点没吓到魂不附体。

也不知道王彦妤究竟是去艺校附中学艺，还是学剥皮脱骨，用整容式瘦身来形容，也不为过，可怜的小王，小小年纪竟然连黑眼圈都有了。

林默说自己在新学校里生活进展的还不算太差，有意无意问起王彦妤的近况，彦妤只说自己基础太差，很难跟上班。

“至少还是在努力了。”林默轻轻地说了一声。

王彦妤听见这一句，眼睛里居然有一点湿润。

两人各自喝完一杯温温的豆浆，正好闲逛到以前学校附近。

以前上学，果然就和平时到楼下吃个早餐，没有太大区别，因为到学校的路上，本身汇集着附近所有小□□华。

大概因为已经毕业，一大早坐在寂寥的校门口，捧着豆浆，啃着油条，看到偶尔出入校园进行补课的学生，还是原来那个样子，有些留恋，见着了，却也没有那么多感怀。

毕竟只要她们愿意，任何一个早晨，都可以不断重演以上的一幕。

不如去逛个街。

如果说王彦妤有个什么奋斗的目标，林默猜想，或许就像这繁华商业街某个橱窗里大明星的样子，回眸一笑百媚生，热烈洋溢灿如星辰。她并不怀疑王彦妤有这样的潜力和毅力，只是转瞬想起之前寝室里的张一曼，林默总隐约觉得每个人在选择奋斗的康庄大道上，是否会遇到一些意料之外的突袭，简单地说，就是努力之后出其不意遇上一些命运眷顾派发的好运代表的挑战，比如张一曼这样的。

她们似乎什么都不要付出，已经有太多超出常人一大截的优势比掉其他女孩，这让人难免怀疑，这世上叫做努力的东西，其正面性的动力有多大，是否也意味着努力之后若无所获，坚持的人会更受打击。

毕竟，谁也不能完全准确地为努力的方向和结构性做出足够定量和定性的预判，以便扼杀掉任何一点未来道路上可能的阻碍。

看似循规蹈矩，一步一脚印的稳扎稳打，实则依旧逃不出大千世界的无限随机，林默听着王彦妤谈话中逐渐透露出的专业氛围，再看看自己周围琳琅满目，五光十色的各类人群，想起现在很流行的网红主播、流量明星，但模糊的轮廓如果鲜明出一个特定的样子，林默惊讶的发现，自己脑海中出现的真的有张一曼。

“你知道，有些人天生就好像长着一幅成为明星的模样，我有个室友就是这样。”林默忍不住冷不丁说了一声，实则迫不及待想把有关威胁的任何消息第一时间传达给自己的好朋友。

林默打开手机，在301寝室的小群里随意点了一张照片。

王彦妤默默地点头，“这么好看的，在我们学校里也确实没真正见着过几个。”

王彦妤的失落不逊于惊讶，她没想到林默就读的学校有那么好“硬件条件”的学生——从头到脚写着老天爷赏饭吃。

这让决定一生从事艺术行业的学生，更加实在地意识到，除了她们这个教学系统中，还有多少“散户”具备着从事相关行业得天独厚的素质。

“可是你也知道，同样有人不断付出跟随，或许终究只能给艺术不停加勉，那皇冠尖尖上当真舞蹈的，永远只有那么少数的几个。承认努力，承认淘汰，承认差距。那些原本就很出色的男孩女孩，或许是老天爷眷顾，又或许是他们父母已经给予足够积淀，而其他大多数什么都没有的，还是选择这条路，总需要自己先付出些什么，于是换取靠近所追求目标的机会。”

林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看来王彦妤已经坚定走她的艺术之路，所以学习之路则是林默真正的归宿吗？以她的榆木脑袋，很难相信，但参照比对，如果要自己跟着王彦妤的逻辑走，似乎那个大门对她而言紧闭得更加密不透风。

“所以我以后要做什么呢？”林默百无聊赖地低下头，坐在王彦妤身边长长叹了口气。虽然她觉得王彦妤大彻大悟一般的逻辑有些太超前，以至自己不能完全理解，但简单想想王彦妤有个充满梦想的妈，一切似乎也还说得过去，毕竟，比起连尝试、努力的机会都没有，试过再失败，已经好过许多吧。

“现在我爸妈都不理我了，我去寄宿，他们转身就在家养了只狗狗，还叫茉茉。”林默郁闷地哼哧了一句，生气让她感到自己膨胀。

“我听说了。”

林默用不可思议的继续膨胀的眼睛望向王彦妤。

“你也别怪你爸妈，这事好像是我妈先挑起的。”

原来，王彦妤去上学，她妈妈率先买了一只小猫陪伴，林默的妈妈听说之后，鬼使神差在这件事上不屈不挠、不甘人后，果断跟自己老公还有家里长辈打了声招呼之后，第二天便也去宠物市场精挑细选了一只被卖家夸赞很乖巧的沙皮。

丑是丑了点，但据说是看着就能想起林默，全家人看过沙皮的小视频，便一致同意买了回家，开开心心养起来。

沙皮像林默已经很过分，林默的家里人，万万是不敢跟她说的，其实是林默像沙皮的事。

然而这事，通过林默的亲妈，经由王彦妤的母亲，这天早上，晴天霹雳，一招不慎，终究还是“多亏”王彦妤，最终被林默知道。

如果可以的话，林默觉得自己真的很想换个亲妈，见过同学家长要和睦相处的，没见过她妈这样背地里损自己女儿的。

大概家长觉得林默太过木讷，压根缺乏获取不利自己信息的任何能力，所以打一些在旁人看来很不可思议的比方的时候，全无顾忌，很是放飞自我。

小聚完回到家里，林默的额头都黑了。每次大家叫“茉茉”，她便会有一种更加强烈的愤怒，同比增加的，是她更加按捺不住，想回应的冲动。

虽然家里人早就开始叫她林默，但时不时也会喊“默默”，家里不断响起呼唤沙皮的声音，林默有了一种自己的昵称被彻底抢去的感觉。

又或许，事实上她在这个家庭的地位已然就这样一并被窃取过去。

一个离家住宿的学生，没有一点点防备，被间接地排斥在家庭成员之外，难得的周六周日，林默只感觉自己的待遇，不如一条狗。

低声下气、死乞白赖般在家呆了两天，主要是把自己的房间所有角落检查一遍，保证没有狗狗拉的粑粑和尿液。

临了出门，不忘记反锁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趟回家，从头到尾最有意义的事情变成，还给卓年年手机费用，还是没有赚差价的那种。

好像忘记了什么？

啊！林默这才发现，她的旧手机已经丢了，甚至什么时候丢的都不记得，更不要谈恢复里面的存储内容。

谢天谢地，已经出门，至今家里人也没有谁洞察到林默说手机进水里，到拿了同学新手机之间有任何逻辑上的瑕疵。

出小区大门，有谁在喊“默默”，林默极其担心自己多此一举地悄悄、缓缓、轻轻回过头。

文：刘席聿修订于：2023-0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