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怎么就成不了风景里的人呢

寝室外面的人零零散散，像301寝这样齐刷刷全员提前回来的新生果然不多。

“说过了，等到其他年级都下课了才开寝室门！”宿管阿姨大声喝道。

原本准备回寝室的6个人应声后退几步，侧身到宿管阿姨看不到的角度，看来已经有更早回来，且碰了钉子的同学，听宿管阿姨的口气，显然已经不止吼过一批不屈不挠的这届新生。

无奈，离中午12点大概半个多小时，到食堂吃饭，实在不饿，可老师为什么偏偏就早这么几十分钟把新生放了出来呢？看来，似乎围着学校转一转，成了最后且唯一的选项。

学校是中西合璧的，环境是野生中夹杂现代跟人为改造的，发现唯一暂时的栖身之所并非学生们所想那么来去自由，林默跟身旁的室友一样，潜意识感到身边有这么几个冒着热气的同学，成为最可靠的支柱。

彼此的依靠跟支撑，人跟人的关系，就这样因为外界环境迫使，不得不或恰到好处地形成良性的、更稳固并且持久的连接。

6个女孩子像其他人一样，被原本应该给她们带来如亲人般温暖慰藉的宿管阿姨拒之门外，心里的落寞跟失重，随时可能因为其他微小的碰触，就此不被察觉地在某个人心里落下往后难以磨灭的隐痛。然而，由于拥有一样遭遇的旁人衬托，加上一样被排挤以及忽略形成的临时同盟，这一群新生中，或许隐藏的那两三个怀有玻璃心的孩子，在还没有时间自怨自艾及反应痛楚的时候，已经融入更大的混沌或者说被稀释的浅痛中。

“都是群被抛弃的孩子，真难啊。”张一曼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一句，同时撩起她额前不知什么时候散落的几根长发。

这样因为熟练而显得干脆利落，同时极富美感的小动作，在张一曼得天独厚的形体操作下，似乎给这个默默形成的、隐秘的、庞大的、微凉的、疼痛的怪圈，画上一个圆满的框架，从此这群人们就此被“画地为牢”，大概如果痛楚很遗憾也算一种共同语言，一旦深陷其中的人们彼此取得联系，且心照不宣，那么，遗憾建造的围墙，也可以把他们圈在其他风雪之外。

“我没想到这里的老师这么严的。”卓年年咕隆了一句，看来后知后觉，如她，方才明白自己让口口声声说多么疼爱她的家人对自己做了多么残忍，且难以回头的傻事。

谁要是这会儿决定撂挑子走了，顶多算一个往后大家都不甚记得的逃离者，没什么丢脸或者明智可言，原来早早主动或被动做出，只是一种选择，尤其是那个氛围被划定之后，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校园里，第一次尝了被拒之门外的滋味之后，这群孩子的联系似乎在她们心里就不会再被斩断了。

“刚在教室的时候，听他们说这学校以前还闹鬼什么的…”卓年年声音颤悠悠还没说完，被李妙音狠狠白了一眼，于是乖乖停住舌头。

“大白天，刚开学你就来吓什么人！”李妙音的音调天生比其他人高一个八度，长相又是那种精致且富攻击性的模样，被她这么一嗓子，估计有妖怪也被吓到退避三舍。

张一曼微微一笑很倾城，“我们去操场转转，待会儿回寝室吧。”

几个女生互相挽着手一起往操场去。

走到操场旁边，才发现学校别有洞天，操场应该算是整个校园里地势较低的位置，不过再往远处，更有一个斜坡往下，下面有个不小的湖泊，围湖绿植葱郁，架长桥跃然其上，可惜仅凭林默不怎么好的眼神，她已隐约看到去湖边的几条路上装满铁栅栏，包括那座风景很好的桥两头，似乎也已经被锁上。

看来，“风景只是美好的风景就好，远远放在那就好，我们怎么就成不了风景里的人呢？”张一曼耸了耸肩，表示与尽在眼前的美景失之交臂的遗憾。

“林默，你说，你说，那湖边还有那桥都锁了，会不会就是那儿闹鬼呀，这大白天看着也怪阴森森的。”卓年年拉着林默衣袖一角轻声说道。

操场上原有许多新生三三两两结伴在散步，一派浮华但也欣欣向荣的景象，可惜被卓年年这么不依不挠一追问，彼时站在操场边301的几个女孩子顿时觉得，刚才张一曼说的成不成为风景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随着卓年年的提醒，眼前美美风景里的凉风，夹着几丝阴森，不偏不倚，系数窜进这6个女生的衣袖、脖颈里。

风景就这么驾着初秋的凉爽，由不知从山间哪个洞口飘来的冷空气做媒介，袭击年少的女孩们，化作一身鸡皮疙瘩，慨叹掉落一地。

美景它不香么，怎么就这么掉头走了？风大的地方，还是适合抱团取暖，6个女生的手彼此挽得更紧密，拔腿逃离操场。哪怕卓年年的恐怖言论只是空穴来风，言过其实，6个女生也愿意被这暂时的恐惧支配，达成统一步调，至少为今后的齐心协力做些准备。

不过一个小集体被单一一种情绪或者思维团团支配的时候，虽然团体中的成员心理上获得无以伦比的充实与笃定感，并因此拥有平衡心态以及坚定方向，但事实上，如果缺少一个高瞻远瞩的领导者，这样的小团体随时可能被突如其来的外在冲击，一举震溃。

这个不合时宜出现的，就是一颗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篮球，恰好击中这个刚刚严密组合起来的小团队，只听到“嗷呜”几声，谁也不清楚篮球究竟最先击中谁，但篮球误击第一个人后，显然又在6个女孩子间反弹了几下，如此，301寝室就这样，一眨眼，全员像卡好在保龄球道末端的球瓶，一把被击散。

文：刘席聿修订于：2023-03-11

“风景就这么驾着初秋的凉爽，由不知从山间哪个洞口飘来的冷空气做媒介，袭击年少的女孩们，化作一身鸡皮疙瘩，慨叹掉落一地。”——《更星洛洛藏如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