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无头无脑地被惊醒

在山里建学校的好处——整几个山头都属于学校，那么如果扩招，面积不够，想到哪里便在哪里挖一个山头就好。

传闻说每年这个寄宿制学校，初一高一进校的学生总是最多，开始军训一两周，会转走许多人，紧接着不到半个学期，又会转走很多人，等到新学期末，真正剩下的学生又会更少。

所以，这个学校总是保持着随时可以扩大的潜力，却也同时不断接受着，无法承受这边学习生活环境压力的学生离去。于是，每年新生开学典礼，一定是学校人数最多的时候，校领导自然乐意记录下每年这壮观的一幕。

高屋建瓴的眼光和眼界，随着无人机的机翼，慢慢升空，一切尽收眼底的感觉，着实让人心旷神怡。

那昂扬和欢乐的场面，元气满满，神采奕奕，让人完全想象不到，一个个夜晚，当所有的教室灯光熄灭，老师和学生们进入梦乡，真正伫立在山间的，除了那一片教学楼、学生宿舍，同时也包括那一行不起眼的，在文化楼后面半山腰上静立着的废弃教堂。

它隐匿在无人打理的老树和丛生的乱石后，由于时长年久，加之找寻不到有关建造的记录，从前那些建造时期的辉煌，伴随过往经历以及废弃的时间，一点点，慢慢成为那些碎石、破窗，藏匿于黑夜中，仿佛大山中宁静的守护者，即便少有人再清晰了解那个地点所在。

薛茂林确定即使在这黑夜之中，自己脑海里依旧明晰教堂位置所在，破烂的窗棂，透着回风的走廊。

越过操场，望过文化楼，后面的半山腰，黑暗中，那尖顶明明若隐若现，尽管在阴暗的黑夜里，黑尖顶已然成为黑夜的一部分。

学校的物资大概算得上充沛丰富，因此学校里的设施，宁愿重新统一构建，也并不愿意借用那原有的一块地基，稍作修整、并用。

教堂前面欲盖弥彰的文化楼，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又或许，老师们仅仅只是不希望半山腰建一幢楼，爬上爬下去上课不方便，再推平一个山头，经费又不允许，因此学校综合考量，最终决定暂时放弃那个山头。

原本薛茂林很积极加入校园电视台的社团，主要目的是为了能够方便使用学校的无线网络，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师哥师姐们还有这么多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那个沉甸甸的小翅膀，仿佛是对他这一明智决定的嘉奖，把它当作一枚小奖杯，也无不妥。

小天使的伤痛转身变成别人的奖赏，间接印证世上的丰碑果然要建立在某些事物倒下的基础上，虽然薛茂林显然与教堂的衰败扯不上任何关系。

嘣的一声，小薛同学放在书架格子里的翅膀，因为楼上的震动，随之倒下，幸好小格子纵深比足够，断翅倒在格子里，没有直接滚摔到地上。

原本安静的寝室，因为石头翅膀的倒落，薛茂林寝室里的所有男生被惊醒。

“薛茂林，你的翅膀是要自己原地起飞吗？”不知道谁窝在被子里阴阳怪气说到。

凌颂尴尬地说了一句：“我也没有办法，每天都是这样。”

不知什么时候起，高高的凌颂已经垂头丧气地弯腰坐在自己的床位上，干瘦的手臂抬起，手指点了点自己头顶上那块小小的地板，说明刚刚的震动声源在他那里，但并非由他造成。

凌颂头顶上正是301的地板。

楼上，林默起来，刚刚完成一个极具分量的沉闷落地。

本来是一番好意，林默每天早上醒得早起得早，不敢大声往地上蹦哒，胖胖的人身手无法灵敏，又不希望下床的过程太过繁锁，为了避免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便每次狠狠憋足一口气，在两只脚落地时“凝神发功”，以期“蜻蜓点水”的效果，尽量减少落地声响。

这么做，让她的下床过程变得简洁迅速，确实给自己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她全然没有考虑过力的相互作用，所以她极为小心翼翼的降噪处理，实则没有减小任何力度，坦白的讲，由于她的有意为之，伴着她深吸气的那一记落地，整体力量，有增无减，唯一的区别只是，她把力道更加毫无保留地释放到了地板，也就是楼下201的天花板上。

前几天凌颂还是在睡梦之中，无头无脑地被惊醒？如今，他已经对这个恐怖的震动，稍有些熟悉。

今天早上，凌颂床位旁薛茂林书桌上断翅的倒落，有幸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翅膀小奖杯仿佛受到了惊吓，或者打扰。

“这楼上是住了个史莱克吗？”有男生咕哝了一句。

凌颂无奈地搔了搔头，这一次大家都早早地醒了，他索性跑到窗台，向上反复望了望。

不一会，他沉稳地拿起衣叉，天知道，他原本竟然是想拿衣叉伸到防盗窗外，碰到楼上寝室的窗台，敲敲她们的防盗窗，权当提醒。

毕竟，男生想到女生寝室去很有些困难，每天被这么折磨着且已然不是一个人受困扰，凌颂觉着自己这么做不会太过分。

谁知凌颂轻松拿出晾衣叉，顺利伸出窗外还没碰到楼上301寝室的外窗，寝室楼里就响起一阵警报蜂鸣，确切地讲，先是薛茂林他们这一层，几秒钟后是全栋楼。

才5:00多的样子。

整个学校还没有从昨晚的冷风冷雨中醒过来，这下忽然又被可怕的蜂鸣声笼罩。

凌颂差点手掌一摊，不过也算机警，即便忽然听到报警，有被吓到，他依然把晾衣叉紧紧的握在手中，随后赶紧收回到寝室。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大概自己不慎用衣叉触碰到寝室楼外墙的什么监控设备。

过不了一会儿，宿管老师睡眼惺忪赶到男生201寝室，严厉地审视大家一遍，然后问他们新装的红外线为什么报警，男生们自然而然望向凌颂。

凌颂能做的，自然而然，也只能指指他头顶上的天花板。

于是，大概六点多一点的样子，宿管老师又出现在了301寝室门口，进寝室之后目光一直落在林默身上，久久没有离去。

301寝室的女生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宿管老师打量林默几遍，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想问什么，终究是带着一种深思熟虑的睿智作罢，继而说了一些场面上的话，不过是要大家注意寝室卫生，待会马上要上课了。

如此，301寝室的女生们以为宿管老师一大早上，拉了一个警铃来检查卫生。

回头，当天傍晚，宿管老师找到201的凌颂，跟他说明了一下301寝室的情况，但也没讲明是谁引起噪音，只是讲学校会尽量帮他们解决问题。

这夜，301寝室很神奇地，收到了宿管老师送来的热心礼物——一张足足三厘米厚的大地毯，铺在整个寝室里，对于即将入秋的温度来说，不得不说实在是一份大大的温暖。

没有人意识到这份特殊的礼物之后隐藏着什么，林默自然无从知晓，301寝室的女孩子们甚至以为，这样的福利大概每个寝室都有一份或者至少都是同价不同样的。

就这样，每天早上的铿锵落地，悄无声息被化解。

不过，2班班费支出里，有一笔也暗暗记下，正是买地毯的这一天。

文：刘席聿修订于：2023-0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