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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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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廿一,宜嫁娶。

韦府上下一片喜气,红绸挂壁,彩球系梁,闹中有序。

香玲看着衣饰妆容齐整的夫人,长出一口气,便是这些日子一直服侍在侧,今日的夫人也实是令人神晃。

瞥了一眼旁边已是呆掉的小九,禁不住笑乐出声,轻捣了一下胳膊:“回神了。”

小九涨红着脸低下头,嘴里囔囔道:“早知道夫人这么好看温柔,当初说什么我都要跟着七姐姐来。”

她感觉七姐姐瞧着开朗了不少,比之前在岛上只顾着摸那把横刀要好多了,看来这些日子在夫人身边过得还不错。

“小滑头,不是你跑到后山躲着那会子了?”

一句话堵住了嘴,小九撑着轻哼一声,说不定以后机会多的是呢,不过现下她还是能多看一会是一会罢。

听着两个小丫头在后面说闹,姜仸看到铜镜里的自己也漫出笑意,今日府里突然多了一些人,似是与香玲颇为相熟,之前总是形单影只的人倒是与那些来人言行间很是亲稔。

香玲跟她闲聊时说起过一些过往,未曾避讳。

从那些碎语中,她知道了一些府里的事。原来除了平西,其他三个主事与香玲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夕雁岛。

而今日与她大婚之人,他的父亲,就是夕雁岛的上任岛主。

姜仸站起身,向旁边的老妇人出言谢道:“路途颠簸,今日还要麻烦您为晚辈点妆,实是有愧。”

抬了面前女子的礼,赵妪握着新嫁娘的手笑道:“夫人客气了,本就是我应尽的,您以后便是这韦府的当家夫人,老妇我只盼着您与小主子日后可以和和美美,平安康乐。”

说着简单的祝语,语调却是逐渐颤缓,微深的眼褶中溢出泪花。

自从岛主担受了老岛主的责罚,决定与那位娘子隐居深山,她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小主子了,本以为再次相见会是父子破冰阖家团圆,却没想到得来的消息会是尸骨未见人迹皆灭。

她记得当时听了禀告后,老岛主并无什么异色,仿佛那个叫韦偃的身死之人与他毫无关系,随后便是五年闭关,却终是未能突破越影大法的第八重。

那次出关后老岛主便命岛上大半的人搜寻当年事情的踪迹,然而时间过去太久,杨家村的荒草都已没过了人头。

她只是一个奶娘,主人家的事她无从过问太多,但她在岛上待了太久了。

她看着岛主从一个短短的小娃娃长成俊朗的青年,看着青年在老夫人去世后变得寡言低沉,看着青年与他父亲的关系日渐冷薄,有时候她甚至觉得父子二人会拔刀相向,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她担心的事情终归是没有发生,青年在一次离岛归来后情绪又舒明了起来,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离岛的时候越来越多了,直到有一次,青年回来的时候不是独身一人,身旁还多了一个雍丽的小娘子。

青年并未多言身旁人的身份,但她瞧着那通身的气度,便不是一般家世蕴养出来的娘子。

本以为岛上可算要添一桩喜事,没想到是双喜临门,那位小娘子竟是已怀了身孕。

令人心惊的还未结束,青年在老岛主面前说他与身边人之前已经当着老夫人的牌位拜了天地结为夫妻,此次回来只是知会一声,以后便不再过问岛中之事。

仿佛没有看到老岛主手下被震坏的木椅把手,青年护着身侧的娘子就要离开,快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一道沉厚的声音。

“想走,可以。出了离咒崖再说。”

看着青年轻声安抚有些慌惑的娘子,她只觉得诧骇,去离咒崖乃是叛岛之人才遭受的惩处,至今为止没有人能够活着出来。

周围已是有不少人出言劝阻,但老岛主只看着殿下中央的青年,一言不发。

她不知道青年是怎么挺过来的,若不是有人暗中接应,她不确定他能否从崖洞口回到他的心上人身边。

但即使是留了一条命,身上的伤也是触目惊心,吓得那位娘子直接惊了胎气早产,她当时还在产房里帮忙,只见青年身上纱布还淌着血,踉跄地奔到床边,紧攥着娘子的手唤着她。

许是神佛也眷顾这对有情人,娘子硬撑着一口气生下了小主子,母子平安,所有人都松了心神。

她抱着哇哇大哭的小主子,看着那对相拥而泣的男女,也是忍不住心酸落泪。

终是得了同意,但二人都受了亏损,便在岛中静养了一段时间,老岛主直接闭关不再见人。

那位娘子产后有些虚弱,她还抱了小主子一些时日,那双跟老岛主父子一模一样的眼睛就那么直溜溜地看着她,冲着她笑。

那个时候多好啊,好到让人想留住那些黑夜和白天。

可终究是留不住,不到两个月,岛主便带着他的夫人和小主子离开了夕雁岛,而老岛主仍是闭关不出。

对于老岛主后来的做法,她实是感到心寒悲凉,却又不敬地觉得讽刺。如同倔强地等待着老夫人的回头一般,他也在等待着他儿子的挽留,却是双双失却,阴阳永错。

听着底下人一次次说着没用的消息,看着老岛主一次次离开大殿的背影,她在哀伤之余又有些痛快,但又有什么好痛快的呢,有些人已经看不到了。

她本以为这样萧寂的日子就会这么随着她病死老死逝去,没想到在搜查两年后,竟有如天助般得了消息。

杨家村的杂草中新立了两块小墓,正是韦氏夫妇。

小主子可能还活着!

按捺住激越的心绪,跟着其他人一起,等着老岛主的命令。

殿内的气氛随着上座之人的沉默一点一点冷却,良久,只见老岛主站了起来,吩咐完岛内事宜,竟是要亲自去找人。

他们剩下的人留在岛上等啊,等啊,终于在一个多月后盼回了老岛主。

脸上不见多少喜色,却是挑了三个孩子拨去了圣都,后来她才知道,小主子原已是入了宫。

这些年来也不知小主子受了多少苦才走到今日,看着眼前女子柔着水眸轻轻抹去她眼尾的泪花,赵妪止不住地心颤,老夫人和岛主夫妇若是也能看到今日,该是有多好。

小主子已经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身边也有了这么好的娘子,他们两个人一定会带着天上之人的祝福,长长久久,幸福美满的。

拍了拍眼里含着忧色的新嫁娘,温声慰道:“这么好的日子,让夫人看笑话了,实是我心喜难胜。”

姜仸看着情绪已经缓和了些的赵嬷嬷,也是稍微安了心。

看来这位奶娘对韦家感情颇深,方才那流露出的面色,应是想到了什么沉痛的过往,她仿佛也要被那片哀色感染。

后面的两人总算察觉出前头氛围不对,一看皆是眼眶微红,也不知为何,忙打了岔说了些俏皮话,屋里才算是缓和了不少。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平南的通禀,说是吉时已快到,可以迎新嫁娘到内院正堂了。

已是收拾得差不多,香玲将缀着流苏的团扇呈至夫人面前,看着夫人持着扇子遮在面前,她招呼一旁的小九搀扶着夫人跟在赵嬷嬷身后。

姜仸方才的心绪刚刚平复,却又被周遭的喜意所围,一时间神思颇乱,只觉得没一会便到了正堂。

刚想稍微定一定神,余光却看到本应是空置的高堂之座,现下却坐着一个人。

长睫颤动了两下,忽然身侧一抹红意靠近,该拜堂了。

随着平南三声诵唱,礼成,姜仸被人搀扶着走向主院。

等坐到主院卧房之时,姜仸还有些微愣,她这便,与那人成亲了。

“夫人可切记不要放下手里的扇子,这是要等新郎官来了才能放的。”

听着赵嬷嬷的话,捏着扇柄的手不禁用力了一瞬。

还没来得及抓住心中荡起的一丝紧张,耳边传来一句悄悄话。

“夫人昨夜有没有看奴婢给您的书?”

那是赵嬷嬷前几日寄给她的,说是大婚前夜交予夫人,让夫人好好阅览,大有用处。

今日颇为忙碌,她险些忘了问,不过这会应是也不晚。

看着夫人带着扇子轻点了一下,香玲放下了心,还好没耽误,就是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姜仸这会只担心这柄团扇遮得不够严密,让人瞧去她脸上的热意。

昨夜香玲郑重其事地将那本册子放在桌上时,她还有些好奇,这毕竟是她第一次成亲,想来有不少的规矩仪式,莫要到时候闹了笑话。

翻了两页,她马上合上了册子,看着香玲有些疑惑的眼神,她抿了抿唇,忍着赧意说晚会再看。

她不清楚香玲知不知道这本册子的内容,但无论如何,她是做不到再继续看下去的。

她也并没有像说的那样晚会再看,那本册子已是被压到了别院卧房的枕头下,想来也不会有机会再被翻阅了。

但越是不去想什么,那两页的画面就越是清晰,姜仸觉得这股热意一时半会怕是下不去。

正打算背些经书清心,门外平南又来通禀,说主子很快就来,夫人若是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会。

姜仸不敢放下扇子,她发现这会背诵经书也是无用了。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那人是快点来好,还是慢些来更好。

没让她犹豫太久,不到一刻钟她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之后却是没了动静,等了一小会,姜仸微抬长睫,从团扇镂空处看去,正好对上一双含笑的凤眸。

“夫人终于舍得看我了。”

抬步走到床边,隔着一只手坐了下来。

“方才在正堂之上我可是生怕漏了夫人一眼,却没想到夫人对我颇为冷淡,竟像是毫无兴趣。”

“莫不是前几日看得多了,夫人腻烦了不成?”

片刻后听得扇后传来一句软语:“……大人莫要胡说。”

韦季眼眸渐深,抬起手抚上晃了他许久的白皙,稍稍用力,团扇上露出一张春意瑰颜。

“既是我胡说,那夫人以后可要好好看着我。”

团扇被却,那道目光更是不加掩饰,姜仸缓缓偏头移眸,见人笑意加深,便忍不住想逃开视线。

却不想这人跟着来到她身前,听得一声轻叹:“看来我还要多加用心啊,夫人竟只多看了两眼。”

姜仸嗔了眼前人一眼:“别闹了。”

见人总归是没了方才那么拘谨,韦季拿了合卺酒到床边,将面前人的手臂放至自己身前。

“以后可要麻烦夫人多加照拂了。”

又得了一记眼波,韦季轻笑出声,二人一同饮尽杯中酒。

此酒不比那日的桑葚酒,瞧着人脸上已是漫上红意,男人轻抚了抚眼前的丽色,迎着水眸,在额头轻轻印上一吻。

“不必等我,累了就早些休息。”

得了人细声应答,再是不舍,也是不得不起身应付外院那些个奉命而来的官员。

此次婚事他防着某些人浑水摸鱼,本不欲宣张,但抵不住所谓天恩,又在外院摆了两桌。

轻扯嘴角,希望这些人有些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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