祛除秽雾的过程意外顺利，良璟预想的各种意外事件都没发生，他有些高兴，朝宣辞挑了挑眉，“我还是挺有天赋的嘛！”

没想到宣辞眼含笑意，回了他个“嗯”字。

宣辞不笑时，神色清冷淡漠，再加上他与常人有异的白发粉眸，像误入人间清冷无欲的上仙。

但当他笑着看你时，恍若春风拂面，万里梨花为你而盛开。

良璟一时间有些失神。

“多谢良小公子。”

宣砚一的声音将良璟飘远的思绪拉回，他回神，笑道：“无事，举手之劳。”

“手给我。”宣辞朝良璟伸出手。

良璟不明所以，想伸手，却发现他现在连动一动手指都困难。

方才操控凤凰离火祛除秽雾，几乎榨干了他所有体力，但他精神过于集中，一时间竟没有发现，直到现在松懈下来，疲惫感才后知后觉地上涌。

良璟有些窘迫：“我好像……”

话还未说完，就见宣辞指尖落在他手腕上，精纯的木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体内，缓解了他身体上的疲惫。

原本已经枯竭、细若游丝的淡红色灵力缠上浅青色灵力，将它同化成了一模一样的淡红色。

良璟有些许惊讶，“不同属性的灵力还能互相转化吗？”

他记得《引气入体基础理论知识》上可不是这么写的。

宣辞说：“相生的灵力可以单方面转化。”

良璟：“相生的灵力？”

宣辞：“嗯，五行中，木生火。”

因此，木灵力可以单方面转化为火灵力。

不多时，良璟便恢复了行动能力，宣砚一也趁机重新包扎了伤口。

之前他的伤口即使用了药也一直无法愈合，甚至还有恶化的趋势，多半是秽雾在作祟。现下秽雾已除，伤口开始缓慢愈合。

待修整完毕后，三人沿着高而窄的溶洞一路前行。

宣砚一率先开口：“公子，柳梦琳的名字，属下曾在洲志上见过。”

洲志，记录了各洲的大事变迁，包括但不限于某地发生了大暴乱、某地有重宝出世、某道君身陨等，一般只有实力强大的宗门，或者传承千年起步的上三城拥有。

宣砚一口中的洲志，指的自然是宣城城主府里的洲志。

“柳梦琳，确实是安平城的城主夫人，只不过，那时候的安平城，还是上三城之一。”

闻言，良璟脚步微顿。

他这算是……二次穿越了吗？

不对，这里是神器阴阳镜的【阴】面，不是现实存在的世界，他只是进入了过去的某一段时间碎片。

“那安平城后来，为什么会掉出上三城之列呢？”

良璟问出了宣辞也想知道的问题。

宣砚一说：“公开的洲志上没有记载，只知道安平城在两百年前掉出上三城，直接沦落为宣城的附属城。这应该是上三城的秘密，只有完整的洲志中有记载。”

“完整的洲志保存在藏经阁的地下暗室中，属下没有资格进去。”

刚揪出来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三人都有些沉默。

良璟有些气馁，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招呼着他们去找偷袭了宣砚一的白骨骷髅。

“那些骷髅听着就很像被秽雾附身的东西，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发现呢！”

宣辞笑道：“在城主府时，你不是很怕那些东西吗？”

他都看到了，良璟见到【傀儡】时，跑得比兔子还快。

前世，昆仑仙宗将被秽雾附身、操控神志的人称为【傀儡】。而那些被秽雾吸干了生气、只剩下猎食本能的行尸走肉，则被称为【活尸】。

良璟很快反驳说：“那不一样！”

宣辞好笑：“哪里不一样？”

良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其实，他想说，在城主府时，他孤身一人，而现在，有宣辞陪着他。有人作伴，他当然不害怕了。

好在宣辞也没时间多纠结这个问题，他们很快就抵达了白骨骷髅出现的地方。

出了溶洞后，眼前是一条潺潺流动的地下暗河，不知通往何处。河岸边散落着一堆白骨骷髅，上面的剑痕清晰，还有一把剑斜插在白骨中间，没入岩石中。

察觉到有活人靠近，白骨骷髅发出咔咔的声音，以扭曲的姿势，想要从地上站起，却在起身到一半时，被穿过髋骨的长剑死死钉在地上。

完成如此杰作的人，自然是宣砚一。

良璟突然能理解，当初宣砚一为什么能成为排序第一的随身侍卫，甚至从空城出来时，还能多背一个人。

宣辞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良璟。

良璟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

他说：“骷髅上……缠着很多、很浓重的秽雾。”

“嗯。”宣辞丝毫不觉得意外，“烧掉吧。”

一簇金色火苗落下，白骨骷髅不动了，只有良璟看得见的黑色雾气疯狂涌动，迅速脱离了附身的白骨骷髅，向宣砚一扑去。

这里只有三个人，另外两个人给它的威胁感过强，只有尚且虚弱的宣砚一有可乘之机。

“小心！”

良璟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阻止秽雾靠近宣砚一。

电光火石间，一只羽翼带火的鸟儿缠上秽雾，瞬间就将它绞杀，只余一抹青烟。

宣砚一只看到自己眼前突然出现一团火焰，随后又消失不见。

他夸了一句：“良小公子控制灵火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了。”

不，他没有。

良璟沉默着。

如果他刚刚没有看错的话，那只鸟好像是黑色的？

神兽凤凰的羽毛是黑色的，说出去谁信啊？

宣辞倒是看到了隐藏在火焰之中的黑鸟，眸光微动。

“过奖过奖。”良璟讪笑了一声，尝试转移话题，“那孟昭然呢？他的名字也在洲志上出现过吗？”

宣砚一摇了摇头，“未曾听说过此人。”

“对了。”

良璟回想起他遗漏的某个关键点。

【我叫柳梦琳，是安平城的城主夫人，此次委托孟医师从宣城来安平城为我治病。但很不幸，我的病情恶化了，并且，整座安平城的人，病情都恶化了。】

良璟的心跳漏了一拍，流动的血液有一瞬间的停滞。

“柳夫人说……”良璟的声音艰涩，“她委托孟医师从宣城到安平城，为她治病。”

两百年的柳梦琳，委托孟昭然为她治病。

那这个孟医师，孟昭然，到底是两百年前的人，还是现在的人呢？

良璟知道，修士的寿命比普通人长，只有在生命的最后十年，身体才会慢慢老去。

练气修士寿命与普通人无异，筑基修士寿元百年，金丹两百年，元婴五百年，到了化神期，就可以被尊称为道君，寿元千年起步。

孟昭然能在两百年前，被一城之主的夫人委托治病，说明他在两百年前就有一定的名气了，甚至名声不小。

一个最少活了两百多年，至今都不见老态的人，最起码也是个元婴期修士……

良璟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很好，他现在也就是个炼气前期而已，怎么一上来就对上了元婴老祖？

炼气期打败元婴期，别说五洲修士听了觉得天方夜谭，就是放在穿越前的龙傲天逆袭流小说里，都会被读者喷得狗血淋头。

良璟默默偏头看向宣辞，满怀期待地问：“宣辞，你是什么修为？”

快说你是转世重修的渡劫期大佬啊！实在不行，你就说你是二十岁的化神期！

宣辞不明所以，语气有些疑惑：“我应该是……金丹中期。”

良璟不抱希望地看向宣砚一。

宣砚一微微颔首：“金丹大圆满。”

得，他最不看好的人，居然是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

良璟只能安慰自己，修为不重要，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一炼气俩金丹能顶个元婴……吗？

至于柳夫人口中所说的病情，良璟大概能猜出来，应该是秽雾入体。

如果能够再次见到柳夫人，说不定他能用凤凰离火帮她祛除秽雾。

宣辞观察了地下暗河的流向，决定往下游走。良璟和宣砚一对此都没有意见。

越往下游走，空气的湿度越高，湿气愈发浓厚，似乎吸入的每一口气体，都包含着浓浓的水雾。甚至连身上的衣袍，都变得潮湿厚重。

良璟眨了下眼，睫毛上掉落一滴水珠。

实在是太奇怪了，得是什么样的条件，才能造成湿度如此之高的环境呢？

宣辞停下脚步，跟在他身后的良璟一不留神，差点撞上他的背。

良璟从宣辞身后探头，“怎么了？”

只一眼，良璟就忘记了呼吸。

因为实在是太壮观了。

再往前几步，便出了溶洞，溶洞不远处，就是断崖。

暗河从断崖处倾泻而下，落入奔腾翻涌的“江”中，被暗沉色的“江水”裹挟着向前，汇入那一片无尽黑海之中。

半空中漂浮着点点荧光，好似萤火虫，以微弱的光芒照亮这一片空旷之地。

但奇怪的是，明明听觉没有被剥夺，可良璟听不见暗河泻入江水的声音，也听不见江水怒吼、击打岩壁的声音，好像天地之间，只有它们的声音被剥夺了。

“那不是江，那也不是海，是秽雾。”

宣辞的声音在这片广阔的空间中显得格外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