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又是一脸发愁：“现在怎么办？药膏也没了”

女子凄然一笑：“没事，过几日就消肿了”

两个丫鬟相视一番，眼里流露出阵阵愁苦之意。

翠儿心里憋着气，还是不太理解自家主子买那一堆木头作甚，于是追问道：“姑娘，咱们要这些木雕也没有用，不如把它卖了，说..”

她话还没说完，却被女子拦住了，“不行！”

“这东西有市无价”

少女一把扑到箱子上，说什么也不让她动手，察觉到自己失态，女子跌坐在椅子上，神游天外。

翠儿是被家人卖了好几次，最后被蝶儿买下来，她见主子这般温和，便认命了。

可是她不希望蝶儿也认命，因为见过没钱的日子，比臭水沟里的老鼠还不如。

“就为了没见过几次的男人，把自己搭上，您就这么认命了？”

为了一个什么也不是的烟火气息？真是可笑。

旁人都把他们后院这几个姑娘当成人上人捧着，实际上她们在这里吃穿倒是不愁，可是这里的老鸨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上头也没有刻意在意蝶儿的地位，时不时找人闹一闹，非要蝶儿出去接客。

听说当年老鸨是这后院的娇客，自从蝶儿出现后，老鸨就出去接客了，因为八面玲珑，仅仅用了一年时间就拿下了老鸨的位置，再也不用接客，只是苦了后院三个人。

眼瞧着又到了月底，她们又要面对老鸨的威逼，主仆几人脸色难看极了，如霜打的茄子，可怜极了。

蝶儿磨挲着那些木雕，嘟囔着：“哥哥也会木雕”

“我记得离家时，哥哥也总是这般冷着脸带我去吃馄饨”

眼泪砸在木雕上，惹得翠儿和敏儿红了眼眶，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能在秦淮楼住下的姑娘又有几个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眼里都是故事。

“可惜他不是哥哥”

蝶儿眼里闪过一丝愤恨，赤红的眸子恨不得吞噬了这里的一切。

转瞬即逝，她很快敛了一身戾气，缓缓抬头，“打水净面吧，日子还是要过的”

总有一天她们一定在顶峰相见。

翠儿和敏儿对此见怪不怪，女人就该对自己狠心，对男人使用温柔刀，一刀又一刀，这样割起肉来不会感觉到疼痛，男人甚至觉得很享受，而后在不知不觉中死亡。

.....

卫家，卫旭当得知会做木雕的人是赵怀民时，眼里的惊诧之色毫不掩饰。

“有意思！”

“真是太有意思了”

得知他又买了香樟木，便猜测到赵怀民的真实目的：李代桃僵。

他噌一下起身，满脸笑意：“我就说咱们赵小公子不会这么蠢”

“对了，明辉在许家如何了？”

既然两位“权臣”这般避嫌，他们卫家也没有上赶着的媚骨，就这种君子之交最是合意。说不定能留下一些好印象。至于今生谁的仕途更明朗，那就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

卫近：“夫子说他读书，踔厉奋发，沉深好学，孳孳不倦”

能得到夫子的肯定，卫旭摸着胡子很是高兴，毕竟儿子在名师大家下熏陶，两位“权臣”还在茅草屋里玩木头，两者差距只会越拉越开，直到不可逾越。

显然他忘了，有些人脑子像是开了光一样，身于井隅，心中自有一番天地。

很快到了交货的日子，卫明溪没有出来，倒是卫管家亲自来了一趟，经过再三确认，将寿礼接走了。

赵怀民眄视着卫家一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一幕恰好被赵恣捕捉到，他眼皮子狠狠一跳，预感隐隐不对，便低低问道：“那雕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赵怀民回以谜之微笑：“怎会？”

“就是一件木雕，它能有什么猫腻”“对了，屋里那个南极仙翁木雕也放置得差不多了，我给隔壁岳老爷子送过去”

他脚步轻快，嘴角始终噙着一丝笑意。

赵恣定定地望着那座南极仙翁木雕怔愣一瞬，很快眼色一动，转身就进了屋子准备温书。

很快隔壁就传来谈笑声。

谈笑声很快就蔓延到自家院子，他当下起身，只看到了老爷子乐呵呵的背影。

“老爷子很喜欢雕塑，给咱们送了一些长生果，看来今晚上可以吃长生果咯”

长生果比较嫩，这时候生吃最好，淡淡的甜很合口。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移坐前。

凛冬将至，赵家兄弟去书斋、书肆的时间多了。

时而参加府里各大名家的讲座，在旁听时，经常竖起耳朵聆听不同人的见解，总是在其中学到了不同角度不同人的思维。

眼下年关将至，他们不得不提前踏上回家的路途。

一路颠簸，总算是于大雪第一天回到赵家。

赵怀民径直回了自家，外出游学一年，年关了总要回家侍奉双亲。

“嗤嗤”

牛车吱吱在赵家门口刹住，车上跳下来个少年，少年带着毡帽，鼻尖泛红，小脸苍白极了。

乍一听见动静，赵家人闻风而动。

“哥，你可算是舍得回来了”

赵怀德到底是年轻气盛，反应快，跑出门就紧紧地搂着他哥哥。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赵永福抽着旱烟，一手插另一只袖口处，伸长了脖子，看着从车上卸下的东西，眼睛眯了眯。

他娘则躲在厨房窗口远远打量着大儿子，眼圈红红的。

红莲扯了扯母亲的衣袖，糯糯道：“娘，大哥哥都回来了，你怎么还哭了？”

周玉莲连忙抹掉眼泪，脸上扬起一抹笑意来：“今儿咱们吃好点，炸肉丸子怎么样？”

红莲最爱吃肉丸子，用生姜、花椒、葱蒜切断，倒入老酱油将瘦肉腌入味儿，搁置两刻钟，随后将腌制好的剁成肉沫。

这时切好藕片备用。

将切好的肉沫里倒入少许小麦粉搅拌成糊糊状，再将能成形的肉沫糊糊塞平铺在一块莲藕上，将肉沫涂抹均匀后，在上面放置另外一块莲藕，两块莲藕片夹击着肉沫糊糊。

起锅烧油，等锅热了后，将肉丸子放进锅里炸一炸，炸至七分熟。

最后将炸好的肉丸子蒸煮十分钟就可以尽情享用了。

挽留未果，牛车大爷带着一脸笑意婉拒了赵家父子的热情款待，摆手拒绝：“怀民好不容易，你们好好聚聚，俺们日后有的是时间唠唠”

最后赵怀民结清了路费，给了一包点心送走了老大爷。

父子几人跑了几趟，将东西搬进屋里。

屋里生了火堆，赵怀民搓着双手，往火堆旁靠了靠。

“怀文是不是风寒了？怎么鼻涕直淌？”

他一把抱起坐在地上的弟弟，用手帕轻轻地擦拭他红彤彤的小鼻子，又用手试了试屁蛋的温度，确实有点冰凉。

赵怀德拍拍身上的冷气，凑到怀文跟前亲亲来着，被弟弟歪头一甩，躲过去了。

他漫不经心道：“怎么会？咱们对面那些小子见天儿的往地上一躺就睡觉，身子倍儿棒”

“咱们家这个可不能这般娇气”

火势有点暗，赵怀德又填了一些干柴棒子，很快火光映在墙壁上亮堂堂一片。

他爹将东西搬进屋里，这才围坐在火堆旁，也不抽烟。

用火钳一直绞弄着火堆，火星子四溅。

赵怀民只觉得有点稀奇，他爹这是发愁了？

于是顺口问道：“家里遭贼了？”

除了瘸腿的板凳之外，一点年货的影子都没有，这不符合赵永福的脾气。

不为别的，今年还要祭祖，他们家总得备点荤腥吧，除了淡淡的肉味儿，他是半分肉影子也没看见，不免好奇：难道老太太又打秋风了？

只见他爹嗫喏着嘴角，欲言又止，还是赵怀德看不下去，咬牙切齿道：“今年那边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咱们家带些年货去那边过年”

“年前大伯母他们给爹说了一嘴，爹没当回事儿，昨儿个大伯母带着一大家子，还有老太太在咱们家横挑鼻子竖挑眼，把家里家当都快搜光了，我们买得那点年货，加上爹娘今年留着过年的三十斤肉也顺手牵走了，本来咱们还打算过着清水年来着”

要不是他哥，指不定要喝多少西北风。

赵怀民呶呶嘴：“不该啊？大伯母他们要那些破家具做什么用？”

他弟弟接收到眼风后，挤眉弄眼道：“谁知道他们想做甚!指不定家里解不开锅了，指望咱们这些破家具烧火做饭呗”

“大伯母平时就是嘴巴臭了点，心地还是好的，哪会做这么没品的事情”

他哥看了一眼亲爹，满脸不信。

谁料赵二郎君来劲了，哼哼着：“破家具对人家来说确实没什么用，那些年货拿回家也可以打打牙祭”

“人家说不定是见不着咱们日子过得好了...”

赵永福嘴巴微张还没说话，大儿子瞬间接下话头：“怀德，大伯母可是咱们的亲戚。大伯还是咱们爹的亲兄弟，怎么可以这么想亲叔叔..”

直接堵住了赵永福的嘴。

赵怀德冷冷一笑道：“大伯是亲叔叔，那大伯母是亲伯母嘛？

人心隔肚皮，亲生的兄弟都能阎墙，更何况那些隔了几层肚皮的亲戚？

火堆旁很快烟雾缭绕，赵永福又开始抽烟，半蜷缩在椅子上，火光在他脸上闪烁着，衬得老脸一片黝黑。

“咯咯”赵守文在哥哥怀里十分安静，咧着嘴糯糯笑了。

赵怀民又摸了摸他的小屁蛋，暖烘烘的，鼻涕也不怎么冒泡了，皱巴巴的小脸此刻白净极了，白里透红，像个可口的红苹果。

许是身体暖和了，小家伙自顾自地吐泡泡玩儿，还用手指咿咿呀呀地叫唤着：“爹！”

“爹爹爹...”

年前这一顿饭，还是靠着赵怀民带回家的年货凑活过了。

饭后，赵怀德拉着哥哥钻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