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洒满天边,家家户户炊烟四起,空中弥漫着满满香气。
···
灶台上,清理好的泥鳅放在汤盆里占了一半。
梅婶把火生上,将剥好的大蒜切碎,再将生姜切片,准备就绪。
“桐子,给青哥儿拿板子和刀去,帮忙把螺肉切好,记得再去围栏那摘把辣子给切了。”
“知道了娘。”桐子在院子里应声,放下田螺过来厨房。
而这边刚热起油来,整盆泥鳅倒入。
呲啦!
梅婶立马盖上锅盖,等了一小会,才掀开。
她又把蒜末和姜片扔了进去,拿起木铲子翻炒均匀,一时间香气扑鼻。
将烧好的一盆水倒进去,又盖上锅盖,小火慢炖。
炖上汤了,梅婶走出厨房。
“弄得咋样?要不婶子来吧。”
费青这会正敲着螺壳取肉,桐子在一旁清洗,旁边还放了一碗辣子。
“诶,梅婶,不碍事,我俩快弄完了。梅婶炖的汤吗?好浓的香味!”
“娘,螺肉好肥!炒完一定很好吃!”
梅婶把板子拖了过来,回他:“泥鳅汤不用煮很久,马上好了。”又拿来菜刀,开始切螺肉,咚咚咚咚节奏分快。
“干活了吃什么都香。”又冲着桐子说道。
“哈哈!”
···
女人哥儿小孩忙着厨房活计,男人们赶紧收拾稻谷。
蒋锋年跟着树子一起,扛起稻谷放进库房,搬完院子里的,又跟大伙一起把掉在地上的零碎稻谷捡干净,不放过一颗一粒。
弄好后,他走去水缸边洗手,偷偷看了一眼小哥儿。
鬓发垂落在费青的粉唇上,随着敲壳的动作摇摇晃晃。
晃得人心痒痒。
费青抬起头来,用胳膊把发丝蹭到耳边,有些烦闷。
自己捡的螺太多了,含泪也要敲完。
突然,边上响起水花坠落的声音。
转头一看,才发现男人就在旁边洗手。
“年哥忙完啦。”
这么快的吗?
蒋锋年转过身来回他:“嗯。”
不经意地拿起边上的布巾,边擦手边问道:“还没弄完吗,这么多螺。”
费青郁闷:“怪我捡太多了,敲都敲不完。”
咬着唇扭了扭手腕,看了男人一眼。
这是,想帮忙?
哟西!良家夫男第一步,心疼媳妇!
“咳咳,敲得手好疼,今天被泥鳅咬到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
桐子在旁边听到,笑话他:“你也太慢了,我都洗好了。”
费青也不反驳他,只是闷头敲。
“我来吧,你去洗洗手,一会拿膏给你抹抹就不疼了。”蒋锋年看小哥儿不说话,还以为生气了,赶紧拿走石块开始敲。
目的达到,费青也不着急,慢吞吞地蹲在一旁洗手。
蒋锋年抓紧时间敲螺,露出的手臂鼓起青筋,格外有男人味。
他越敲越快,丝毫没注意到,说着手疼的小哥儿还蹲在旁边,撑着下巴看他。
费青若有所思。
换人后,螺很快就收拾好了。
几人帮忙把东西收进厨房。梅婶掀开锅盖,汤底已经熬得奶白,瞧着就十分浓郁。
撒上一把葱末,又加上少许盐搅拌搅拌,泥鳅汤就出锅了。
桐子把泥鳅汤端出去,梅婶又将柴火调旺,倒上油,加上姜蒜爆香。
费青将螺肉倒进锅里,蒋锋年也站在旁边没走。
“锋年出去歇着吧,这里我和青哥儿在就行了。”
“无事,我···看看。”
梅婶神情诧异,不过没说什么,只是站开了,方便他看得清楚些。
费青偷笑。
这小子上道,还记着呢,可以培养培养。
他背着手,歪着头,看着蒋锋年。
等男人发现,看过来的时候,就漏出两颗小虎牙,静静地笑弯了眼。
红霞透过窗口缝隙,打在他的脸上。
眼神专注,神情好似无比依赖。
瞧着,比窗外的红霞还迷人。
蒋锋年再也受不住,猛地转头,只敢盯着锅里的田螺,一动都不敢动。
话也不敢说半句。
梅婶转身拿辣子,看到他盯着锅底不动的样子,有点担心。
“锋年是不是被火闷着了,脸和耳朵怎么这么红?一会放辣子更呛了,要不你俩出去待着吧。”
哈哈!
纯情小狗吼~
费青咧着嘴对梅婶笑道:“无事,反正快好了。”
“梅婶继续,我去给你拿豆角。”
梅婶转回身,翻炒几下田螺。
“好,那婶子手脚快点。”
费青不再看男人,转身出去拿洗好的豆角。
蒋锋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了出去。
扑通。
扑通。
他抬手捂住心口。
悄声感受这再次鲜明起来的跳动声。
门外,小哥儿哼着曲儿越靠越近。
似乎,心口也跟着愈发震耳。
他沉沦了。
···
梅婶终于把菜都做好了,有荤有素还有汤,满满三大盆。
“开饭咯,快吃快吃。”
大伙今天都饿坏了,等长辈动了筷子,纷纷伸手夹菜。
费青吃了一口辣炒田螺,好吃得落泪。
还好这里有辣椒!
真香!
再喝一口泥鳅汤,直接起飞芜湖~
他抬眼看其他人,都吃得抬不起头,筷子不停。
全场看下来,就那蒋锋年,还端着仪态,吃得比婶子都慢。
费青塞了满满一口饭菜,边嚼边拿起勺子,抢过男人的碗给他打了满满的田螺。
“年哥多吃点,和着饭可香了。”让男人心疼,也要心疼男人。
蒋锋年不好意思,接过碗道谢:“谢谢,你也多吃点。”
又看到梅婶给桐子打汤,也学着给他舀满了汤。
只是,光有汤。
桐子哈哈大笑:“年哥,鱼呢鱼呢,你吃啦。”
蒋锋年着急得又夹了条鱼想给他,只是碗里都满了,鱼在两人中间摇摆无措。
费青有些想笑。
“年哥你吃,鱼肉能给你长肉,这汤才补我身子内里呢。”
他把鱼给男人夹了回去,又喝了口汤。
木叔笑着打趣:“确实,这汤里都是熬出来的好东西,大家都喝,管够。”
意思是,好东西管够,不用让了。
桐子着急辩解:“当然够啦!我今天可是一直在抓没有停过的,这么一大盆呢。”
蒋锋年是彻底无话可说了,只能闷头吃,速度倒是比之前快了。
梅婶笑着看他们逗趣,突然发现树子只顾着吃没搭腔,又给他补了一勺汤,心里有些许愁。
这大汉子的亲事还没着落呢。
桌子上,三个大盆刮得干干净净,连油水都被米饭吸走吃光。树子吃完,还拿了下午的龙眼甜嘴。
这汉子的饭量,顶得上北方大汉了。
身高体型也像。
不过,脸型方正,五官却不粗犷,就是黢黑。
桐子捂着肚子打嗝,不敢置信得望着他哥。
“哥!你这啥肚子,咋还吃得下龙眼呢。”
“你懂什么,龙眼是点心,又不占什么肚。”
“你吃得这么多,小心把媳妇吓跑了。”
树子气到,吐出一个龙眼核,弹到桐子头上。
“你放甚屁,我吃得多干得多,赚得也多,跑不了!”
梅婶怕真气一块去,赶紧打岔:“行了,桐子过来跟我洗碗,活动活动。”
桐子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他娘拧着耳朵拽去水缸打水去了。
费青也不打算去帮忙了,今天累惨了,身体太久没活动,只想躺下来休息。
明个再买点好东西送来。
话说,家里还有多少钱啊?
他拉上蒋锋年跟其他人道别:“叔子婶子我们回去了,天黑不好收拾,还得洗澡。明个见啊。”
“好嘞,快回去休息吧。”
走到门口又转身嘱咐道:“梅婶啊,要是你们明天起床了,还是喊我们几声,怕是明天要起晚了。”
“晓得的,明天让桐子去敲门。”
“咋是我啊!”
“谁让你最小。”
两人赶紧走人,一会吵得没人肯来叫了咋办。
一路上,树影婆娑,太阳已完全落下,而月色愈加明亮,伴有点点星光。
夏天夜晚的星空,总是这么漂亮。
两人无话,只是身下影子却纠缠交错,亲密无间。
到了家,费青急着洗澡,赶忙找桶和衣服。
身上的味实在太大,又是土腥又是鱼腥,还有满身汗味和谷穗粘着,令人发痒。
“年哥,我先洗澡哦。”
“好。”
蒋锋年来到房间拿衣服,看到满屋脏乱,突然觉得好碍眼。
···
小哥儿今晚,应该还是,在客房睡吧。
明天再说吧,今天实在疲惫。
明天收拾。
他拿出平时常穿的青衣,跟今天穿的一样款式。突然看到,月色照在旁边银白色衣袍上朦胧闪烁,动作一顿。
这衣服,是以前去诗会常穿的。
犹豫片刻,他又把青衣放了回去,拿起银白衣裳出了门。
听着隔壁水声,心口又开始。
扑通。
扑通。
“年哥,我快好了,你准备着。”费青穿着衣服喊道。
“好。”
蒋锋年呼出一口气,站在帘子旁等着。
费青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叫他:“好啦,你快打水洗吧。”
青衣短袍,月光照耀,越衬得他肤色白皙,手臂纤细。
乌黑长发落在胸前,打湿前边的衣服,若隐若现。
他走去院子里的摇椅那坐下,微风吹过,好不惬意。
舒服~
蒋锋年赶紧进去洗澡,搓得比以往都久,格外用力,水声哗啦啦地响个不停。
等他洗出来,费青已经快睡着了。
“洗好了?今天好困,差点睡这了。”
“那快进去睡吧。”
“你头发还湿着呢。”
“我包着布巾睡就行了,你快去睡吧,明还要早起。”
费青想起他那屋了,提议道:“湿着睡容易头疼,不然咱们收拾收拾房间,收拾干净,你头发也该干了。”
再不收拾,这大热天的该臭了。
“那···你回屋睡吧,我自己去收拾就好。”
“我自己睡吗?”
“我去收拾,你坐着等等我马上就好。”
“好哦。对了,年哥,今天这身衣真衬你,风流倜傥,俊美非凡。”
“好帅的~”
“···”
蒋锋年落荒而逃,进了房间就是甩手大干一场。
常用的放在边上,不常用的收了起来,暂时也管不上柜子里乱不乱。
剩下的就是无用的了。
他拿起扫把铲走地上的垃圾果皮,又把桌子擦干净,被子抖开叠起来。
等他走出来,脸上毫无倦色。
“咳,收好了。”
该睡了。
费青睁开眼睛看他,整个人容光焕发的样子。
还真是个大可爱。
不比那个狗男人帅多了,以前什么□□光。
“那我们去睡吧。”
不行了,真是太困了。
不能再逗他了。
“好。”
明天再好好琢磨重新练手的事吧。
月色渐浓,只听外面一片蝉鸣,阵阵蛙声。
···
隔壁家梅婶正摸着桐子给的那二十文铜钱,低声呢喃,久久才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