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青举起酒杯对着蒋锋年宛然一笑，开口说道：“年哥，费青敬你一杯，谢你于我无处安身之时收留，予我吃食授我银钱，不取分毫。”说完仰头喝净。
蒋锋年看他如此，话里话外都像是分别前夕把两人分清楚，一时间无言以对，唯有也干下那杯酒。
“咳咳咳···”他甚少饮酒，喝得太急一下子被呛得咳嗽。
“哈哈哈，年哥慢点喝。”费青看他呛得脸都红了，撑着下巴嬉笑。
这男人怕不是误会了什么，一脸坚定，说干就干。不会以为他要走了吧？走哪去，钱都没有，更何况他拿了人的钱，还馋人家身子。
“年哥，今天费青第一次来镇上，是一定要好好逛逛玩上一阵，琢磨琢磨生计的。劳烦你给我多花上几个钱了。”
蒋锋年没有拒绝。
反正，他如何都是要走的，总不能真不做事，一个哥儿哪来的银钱生活。
“好，我带你看看。”
“那你可要多吃点。”
饭菜上桌，费青给他舀了一勺豆子酱鱼和饭拌在一起，又把杯子倒满酒，哄着他快吃。
蒋锋年端起碗来闷声刨饭，像个饿急了的小狗，头也不抬。
他自己也端起碗来，尝了口鱼肉，确实肉质鲜美滑嫩，味道咸中带甜，十分下饭。再喝上一杯青梅酒，又解腻又爽口。
这里的酒酿用的青梅果子乡下多得是，价格低廉，用量实在。
他又给自己续上一杯，抬头一看，发现蒋锋年光吃饭不喝酒，光夹豆子不吃鱼，忽地笑出声来。
蒋锋年感到莫名，抬头看他。
“年哥，费青再敬你一杯。”
“酒多伤身，还是少喝点······”
“谢谢你疼我爱我，还肯帮我做营生。等费青赚钱了，一定给年哥多多买纸，画上个一年半载都用不完。”
费青说着又干了一杯。
蒋锋年本不欲再喝，听见小哥儿说的话才发觉自己是误会了，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再瞧他喝得比男子都爽快，自己也不再推脱，承了情干完一杯。
“年哥吃鱼，我这胃可装不下一整锅。”
“更何况，你不吃饱怎么帮我呀。”费青边给他夹鱼边说道。
蒋锋年吃了鱼，刨饭刨得更像一只小狗狗，活像把他当成了家里的主人，一点不像之前在梅婶家的端庄样子。
费青在一旁边吃鱼边喝酒，香得摇头晃脑，头顶好似冒泡泡。
家里如果有只好看又乖巧的小狗狗，还是蛮不错的。
突然，一声呼喊冲着这边来：“哎，蒋秀才！”一个瘦弱高挑，书生打扮的男子从门口往这边走来，“今天怎肯出门了？还带着个哥儿出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书生打扮的，穿着长袍，各个手把扇子摇摇摆摆，自以为文质彬彬的样子，实际却嗡嗡得像苍蝇。
两人皆抬眼看去，蒋锋年没回话，只是微微抬颚就低头继续吃饭，费青便也不说话。
那人看不出来是在打招呼，只当是没人理他，唰得收起了扇子，愤怒地快步走过来拍蒋锋年的肩膀，“我是李时！”
“怎么，考上个秀才就不当我们一回事了。”
“我应你了。”蒋锋年停下吃饭动作，坐直回了话。
“我看你是不好意思认我们吧，毕竟干了那档子事。”李时面带讥讽地说道，还拍了拍蒋锋年的胸口，突的感觉到一块凸起。
李时可太知道那是什么了，赶紧又改口：“诶不说了，想必是误会，锋年一向大方的很，当初常请我等吃饭。不如今天也一起吧。”说完便想开口叫小二布凳子。
其他人没说话，反正李时可是答应他们今天吃酒归他的，这碧水可不常来。
费青听着不舒服，心想这可不是什么好同学会说的话，不过这是男人私事还是随他决定吧。
然而蒋锋年拦手拒绝了李时：“不了，你们吃吧，今天不方便。”他当初只不过看李时家里老母辛苦织衣还不够钱买书，才常请他吃饭。
李时恼火起来，要不是看蒋锋年在里面他才不会答应进来吃，既然这小子硬要吃罚酒，那就不要怪他在小哥儿面前下他面子！
“哟，难不成是钱不够，也是，毕竟爹不在了没个进项，不过钱不够就不要带小哥儿来酒楼吃嘛，外头馒头管饱。”
费青可听不得这话，“哦，你没钱吃饭吗？我给你几个铜板去买馒头吃。”他故作惊讶地边说边想掏钱出来。
李时猛地涨红了脸，跟着的人拿扇子挡住了脸，还有的心生不满催他快落座。
周围人更是笑话得很。
“滚！谁知道你那钱哪来的，蒋锋年当初可是偷了人苏家公子的玉佩，他锄地十年都买不起！”
其他书生赶紧跟着搭腔，误会李时可以，可别害了他们的名声。
“可不是嘛，志远县都传遍了。”
“你要不是做贼心虚，怎会还被县学退了逃回家，还装蒜。”
“读书人家也要懂得做人道理，怎么能爱慕虚荣，去偷人家东西呢。”
蒋锋年一脸坦荡地看向李时，又望向周围悄悄围观的视线，正声道：“鄙人无愧于心，你只管摆出证据，可光是听来的谣言就乱传，同为读书人你可知礼节名声于读书人多重要。”
“请吧，不要打扰我们。”
李时又气又慌，其他人又催促，他只能带着几人到旁边落了座。喊来小二，故作高傲地吩咐道：“他们上的什么给我们也上一份，钱干净，吃得安心。”
“好嘞，那一份海鱼煲一份青梅酒共是一百文钱，您看还要加点什么，六个人还差点。”小二堆着笑问道。
高平饭量可是大的很，忙喊李时再加菜，一道菜哪够吃。
李时心虚得直晃扇子，他只带了两百文，一会还要买纸张写书院作业，哪里够再点其他菜。
他故作不满的拿扇子敲桌，对小二说道：“行了，你也不看这桌子擦得还有油渍，谁知道干不干净，一会出去再寻别的吃食。”又赶紧催促小二，“快去上菜。”
小二内心鄙夷不已，对着他虚虚地笑了下就下去了。
高平啧了一声，不满地看了李时一眼，打开扇子扇风转向窗外不再理他。
其他人也不快，不过没多说什么。他们也不常来酒楼，平时能松快的银钱跟李时差不多，根本不敢大手大脚。
李时不敢多说辩解，其他人家里都比他好过些，更何况这高平，家有私塾常办诗会，不捧着点以后什么活动都不会带他了。
费青听到旁边的动静，心里嗤笑，到底是谁在装大款呢。
他扭了几下手腕，活动活动指关节，舒展了会儿便故意伸手拍了拍蒋锋年的胸口，说道：“无事，咱们付钱走吧，外头逛逛。”
蒋锋年本来还有些难受，突然被小哥儿拍拍，那口气就顺下去消散无踪。
果然，小哥儿是父亲的恩赐。
他不再烦闷，想着自己先付了钱，留着小哥儿的钱一会买大件东西，便伸手进怀里想拿荷包。只是突然发现荷包不见踪影，心想明明早上带了的。
蒋锋年无法，只能尴尬地对费青说：“你先付吧，我荷包不见了，许是落家里，回去我再给你。”
费青吃惊道：“啊！不会是被人偷走了吧，快再仔细瞧瞧。”
旁边的李时听到了，故意大声说道：“别是某人监守自盗，没钱就说嘛，请人家哥儿吃饭还要人家付钱。”
高平看旁边的费青可是漂亮得很，镇上有比他还细的腰，可没他那俊俏的脸蛋。
他想卖个好，便转身对着费青拱手说道：“你好，鄙人名高平，镇上高行书院便是我家所开，要是钱不够可借你些。”
费青摆手拒绝，只走过去请求道：“不必，这钱我们还是有的，不过这装银钱的荷包于我们有其他意义，能否请各位拿出自己的荷包看看。”
蒋锋年不太想和他们多纠缠，只是小哥儿已开口，他不能佛了他的面子，便起身站在他身后等待。
酒楼的客人看那桌书生又有笑话看，纷纷转头观望，一时间议论纷纷。
高平拿出自己的荷包丢在桌上，其他人看到他带头便也拿了出来。今天他们得买书院要的作业纸张，花销大，自然要带着荷包。
李时不满，不肯随了他俩的意，拒绝道：“凭什么，你丢了钱难道就要搜这儿全部人的身吗？”
小二不想事情闹大，晚点管事发现就得罚他了，便故意端着酒上来打岔。
“客官您的酒来了。”
李时才不想事情就这样过去，故意站起来嚷嚷：“你没钱就别来酒楼潇洒啊，这里可没另一个苏公子给你偷。”
费青也高声回他：“那你怎么不敢拿出荷包来，不是做贼心虚，难道是没带钱进的酒楼。”
李时气得跳脚，“放屁！我可是带了两···带够了钱出门的！”
费青凑近他，忽的抬手指了指他的胸口处，“那你倒是拿出来瞧瞧。”说着也把自己的荷包拿出来放在桌上。
“那荷包与我的一样款式。”
李时突觉胸口沉闷，一时诧异地看向自己胸前狭长往下的衣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