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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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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秦叔不让我出门,说御军把咱们府给围起来啦!”

十岁的刘翛急匆匆地跑进娘亲的院子,还没见到人影就忍不住喊了起来,跨进房门,就看见娘亲穿着宫装向他走来。

“娘是要进宫吗?”

娘亲穿了一身绛红色的宫装,戴了一副翡翠头面,细细描过妆容,看起来雍容华贵。刘翛不解,平常宫里有宴会、典礼之类的场合娘亲才会这般打扮,平日里进宫都穿着得甚为随意。

娘亲拉着他的手坐到榻边,拿了手帕,擦了擦他冒着细汗的额头,笑着说道:

“跑这么急干什么,汗都出来了。对,娘有事得进宫一趟,你在府里跟秦叔待着,没什么大不了的,等娘回来了外面的人就撤了。”

刘翛看见娘亲脸上云淡风轻,看不出丝毫忧色,心里的慌张稍稍放下了些。可他最近去崇贤馆进学时,总会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他爹不听皇上调令,一意孤行,陷安西十万大军进退维谷,肃北危在旦夕。刘翛自不相信这些人的话,可还是忍不住问道:

“娘,是和爹有关吗?他们都说……”

“翛儿,”娘亲柔声打断了他的问话,“不要随意听信别人的谗言,遇事得先有自己的判断,你相信你爹吗?”刘翛点点头。

“娘也相信他。”

刘翛看见娘亲说完这句就盯着窗外的葡萄藤出神,出声问道:“娘,你在看什么?”

娘亲的脸朝着窗外,可神思似乎飘向了很远的地方,带着笑意道:“你爹当年出访龟兹,吃到这葡萄香甜无籽,想着我爱吃,可葡萄不易储存,竟差龟兹国王寻了一颗葡萄藤,种在了院子里,这么多年了,这葡萄藤第一次挂果了。”

刘翛看着那搭在木架上的葡萄藤,青青小小的果实挂在绿叶下,随着夏风轻轻摇荡。

“翛儿,你长大了想当个什么样的人?”

娘亲收回眼神,摸了摸他的脸,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刘翛不假思索地答到:“我想当个如父亲那般顶天立地的男儿,守一方疆土,保万民平安。”

娘亲仍是笑着,只不过透着些许刘翛当年看不懂的悲戚。

“翛儿,你可知道你的名字‘翛’是何意?”

“我知道,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意思。”

“娘自是希望你做你喜欢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可娘很自私,不求你有宏图远志,只希望你一生无拘无束,平安健康。娘身在皇家,享滔天富贵,受万民朝贡,可唯有自由求而不得,一言一行皆被人看在眼里,不敢逾矩半分。长安就像一座囹圄,困住了好多好多人,娘也想去领略你父亲口中西北的壮美,可终究没这个机会。”

刘翛见娘亲说着说着流下泪来,顿时有些慌乱。

“娘,你怎么哭了?”

“翛儿,答应娘,不管后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深究,切莫将大人们的恩怨带入你的人生。要无忧无虑地长大,好吗?”

刘翛慌了神,忙去给娘亲拭泪。

“娘,你为什么说这些?”

娘亲拿下他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看着他的眼睛,定定地说道:“翛儿,答应娘,无论发生什么千万要听你外祖母的话,不可与你舅父作对。”

刘翛感受着娘亲手中传递来的力量,看着她点了点头。

“那你跟娘说说答应了娘哪些事?”

“要无忧无虑地长大,还要听外祖母的话。”

“还有呢?”

“不能与舅父作对。”

“好,娘知道翛儿记性很好,绝对不会忘记答应娘的事,如果翛儿做不到,娘可是会生翛儿的气的。”

刘翛不想娘亲生他的气,忙说:“翛儿一定能做到的,娘亲不要生翛儿的气。”

那时的刘翛并不明白这些话究竟是何意,他只是不想让娘亲失望。

娘亲把他搂近怀里,柔声安慰道:“翛儿不怕,娘是不是吓着你了,娘只是有些想你爹了,引得这么些多愁善感。”

“公主,马车准备好了。”

刘翛靠在娘亲的怀里,听到婢女的声音传来,娘亲也紧紧搂着他,过了好久才放开。

“好了翛儿,娘得进宫去了,等我回来,外面那些人就撤了,咱们去西山看荷花好不好?”

娘亲的脸又恢复了慈爱的笑容,刘翛点点头,看着娘亲转身出门,背影越来越远。不知为何,他心里很慌乱,总觉得得拦下娘亲,于是起身用尽全力去追,可总是越追越远,越追越远。

“刘翛……,刘翛……”

刘翛感觉有人在轻推他,逐渐从梦中抽离,睁开了眼,盯着凑上前来的面孔辨认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回到了现实。

这些年,这段回忆渐渐成了梦魇,挥之不去,在梦里,无论他怎么跑,始终与那背影越隔越远。刘翛一直都很自责,母亲的那些话他本应察觉端倪,若他当时能够拦下母亲,后面的事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刘翛,天都亮了好久了,我在外面转了一圈,找到了些柿子和栗子,回来发现你还没醒,面色有异,我叫了你几声都没动静,你的伤口还好吗?是不是发热了?”

陈遇安看到刘翛这个状态,又想到他昨天的伤,疑心他的伤口感染了。

“无碍,我收拾收拾,一会儿上路吧。”

说着刘翛起身,膝盖差点没承住力,但他没表现出来,缓缓走到水潭边。刘翛解开缠绕的布条,伤口没有好好包扎,已经有些溃烂,伤情比他想的严重了不少,他也确实昏昏沉沉有些发热,得尽快找到有人烟的地方,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他清理了伤口,重新包扎了一番,回到山洞,吃了点东西,和陈遇安一起上路。

没有了黑夜和篝火的加持,陈遇安觉得刘翛少了几分随和,又回到了之前的疏离。除了陈遇安路上时不时问几句路况,两人再无更多的交流。

太阳爬到头顶的时候,两人走到了山脚下,地势变的平缓,隐隐能看到河面。

“刘翛,你还真说对了,这下面真的有河。这附近是不是有人烟了?”走出密林,视野变得开阔,陈遇安有些兴奋。

“接下来该往那方走?”

“往那边地势高的地方走,地势太低易遭水灾,难寻人家。”

陈遇安歇了一天,力气也回来了,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开路。反倒刘翛精神有些不济,只在后面时不时地给她指着方向。

陈遇安听刘翛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回头一看吓了一跳,那人嘴唇发白,面色潮红,走路也有些摇摇晃晃,随时要倒下去似的,忙走到他身边,伸手在他额头一试。

“刘翛,你发烧了,你的伤口是不是恶化了?”

“没事,先往前走。”

刘翛拨开她的手,想绕过她,继续向前,一使劲却双眼一黑,栽倒在地上。

“哎,刘翛,你可别吓我,快醒醒啊!”

陈遇安忙上前想扶他起来,可一撤力,又倒下了。刘翛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想挣扎着起来,可却使不上劲儿。陈遇安看人还有些反应,摸出水囊给他喂了些水,用刀割了一块布,沾湿了搭在他额头上。

“刘翛,你可不能倒下啊,我又不会打猎又找不着路,我还指望着你带我出去呢。”

陈遇安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愁得眉毛都要连在一起了。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发着烧躺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扶着你,咱们往前再走走?”

陈遇安边说着,边拿起他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站了起来,半拖半带,往前缓行。

“你为什么不走?丢下我,你就自由了。”刘翛有气无力地说着。

“你好歹救过我两回命,我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这地方人影没一个,自不自由我不知道,没命倒可能是真的。你把我带进来了,可得负责把我带出去,想一个人走,门儿都没有。”

刘翛的手环在了一个瘦弱的肩膀上,他有些怀疑这样的肩膀能不能撑起自己的重量,想稍稍站直替她减少些负担,奈何有心无力。

男子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肩上,没走多远陈遇安就开始喘气。

“刘翛?”

刘翛昨日精神都还不错,怎么一觉起来就如此严重,不会得了破伤风吧。

“嗯?”旁边传来似有似无的气声。

“你可别睡过去啊,到时候我可拖不动你,那些人的追杀都逃过了,咱俩可不能交代在这里,况且你还是个侯爷,怎么能死得这么憋屈呢?想想长安的纸醉金迷、荣华富贵,舍不得吧,舍不得就打起精神来。再不行想想那些讨厌你的人,可不能让他们这么痛快……”

长安吗?他早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被议论、被孤立、被堤防、被暗算占据了十一年来他生活的大半部分,娘让他放下这些恩怨,可他怎么也逃不掉。答应娘的事情,他一件都没办到,他放不下爹娘的死因,困于执念,一心想找出真相,可离真相越来越近,他却越来越困惑,找到了他这十几年来追寻的东西,然后他该怎么办呢?

那天,他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坐到了天黑,等到了御军撤府,也等到了娘的灵柩,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上过西山看过荷花。

之后的那段时间流言四起,有人说他父亲通敌,有人说他父亲欲反,侯府门可罗雀,那时他知道了什么叫世态炎凉。他更没想到的是,在娘去世一个多月后,又传回了父亲的噩耗,从夏到秋,侯府的白幡整整挂了三个月。随父亲灵柩回来的还有一道圣旨,诏谥忠勇,虽堵住了明嘲,却止不住暗讽。他空有一身才华、满腔抱负,却无处施展,四处受排挤,这么多年了,撑着他走下去的不过是一个真相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大家不要放弃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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