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凭一颗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玛瑙珠子，能嫁祸她什么？
人是她杀的？还是她跟凶手的同谋？
李樱桃垂眸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惨笑。
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也许这根本不是嫁祸，而是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一旦种子生根发芽，浇点水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齐佳图呼，不愧是你。
李樱桃攥着拳头，向前一步，当她看到尸体的真容时，不禁瞳孔一缩——这是一具皮与骨完全不匹配的尸体，受害人在被剥下原装皮肤后，又套上了另一层松垮的人皮。
这种脱了裤子放屁的邪术不常见，在她三百多年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喜欢这么玩儿，那就是白夜来。
难道白夜来和齐佳图呼联手了？
李樱桃眼皮狂跳，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渐渐萦绕上她心头。
她抱着最后一缕侥幸，手指掐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黑风。
黑风拂过，黑黢黢的长虫从尸体眼角钻出，朝她所在方向慢悠悠地爬来。
李樱桃本能后退两步，才发现自家猫躲得远远的，还跟那只大灰耗子唠起闲篇。
她有些生气，大叫一声：“大米！”
大米吹着口哨，用小拇指掏耳朵，嚷嚷道：“风太大，听不清。”
李樱桃被他气笑了，一个响指爆了虫子头，转头对猫骂道：“养你还不如养只耗子！”
大米“切”了声，权当是耳旁风，又踹了颗石子，将另一条绕到她身侧的长虫砸得稀烂。
李樱桃回头一看，尸体上已爬满了黑色的长虫……是人蛊！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正犹豫着怎么把人蛊从缝隙里弄出来，那只和大米唠嗑的耗子就颠颠跑过来，吱吱叫唤着毛遂自荐。
“行，就是你了。”李樱桃从袖里乾坤摸出个碧玉葫芦瓶，倒出一枚红色的药丸放到地上，“上吧，皮卡丘！”
大灰耗子凑过去嗅了嗅药丸，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立时变成了心形。
李樱桃跟它比划了一阵，让它想办法把卡在墙里的尸体弄出来。
耗子秒懂，发出一声尖啸，不多时，一群半大不小的耗子就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李樱桃多少有点密集恐惧症，瞧见乌压压的一群耗子，头皮发麻，挪着小碎步来到大米身后，用眼神催促他赶紧变回本体，震慑耗群。
大米晃了下脑袋，变出一只硕大的猫头，冲耗群吼了一嗓子。
为首的大耗子已经吃完了丹药，对着其他耗子指指点点。
耗群仿佛喝了兴奋剂似的，前仆后继地涌向满是毒虫的灶台。
不到三分钟，灶台塌陷大半，尸体身后的墙体也松动了许多。
李樱桃在院子里踅摸了两根废弃钢管，吹了口气，冰冷的钢铁就变得跟活人似的，把尸体架到了院子中央。
就在这时，大耗子发出第二声尖啸，黑压压的鼠群立刻四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灰耗子冲大米作了作揖，跟着鼠群一起，消散在茫茫黑夜之中。
李樱桃很纳闷，明明她才是“出钱”的那个，怎么就谢了大米？
难道因为他是只猫？
耗子也有种族歧视？
“想什么呢！”大米一把将她拽到身后。
李樱桃回过神，顺着他视线瞧去，就见那尸体的肚子高高隆起，不断蠕动。
她正要上前一探究竟，被大米扣住手腕，牢牢按在原地。
“别过去。”大米瞳孔竖成一条直线，喉咙里发出尖利低吼，“很危险。”
话音未落，尸体的肚皮“噗”地一声破裂，一条手腕粗细的人面千足虫从里面爬了出来。
大米“喵嗷”一声，显出狸花猫本相，将李樱桃挡在身后。
李樱桃后颈上窜起一股凉意，抬手在空中画出一道符文。
幽绿色的火焰腾空而起，在黑夜中化作万千利刃，将黑虫笼罩其中。
黑虫仿佛意识到危险，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口混沌黑气，想要吞噬火焰。
而火焰在遇到黑气的瞬间“轰隆”一声巨响，在半空中燃起一道缩小版的蘑菇云。
大米重新变回人形，扔出个蛋壳似的玩意儿，将他和李樱桃一起罩了起来。
与此同时，蘑菇云发生异变，橙色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夜空。
人面千足虫挣扎几下，化作满天灰烬，与它曾经的宿主一起，归于尘土。
大米盯着地面上的深坑，喃喃道：“这是什么玩意儿？都快赶上战略武器了。”
李樱桃眼中的寒意加深了许多，冷淡地说：“大米，咱们的麻烦来了。”
大米一愣，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他吗？”
李樱桃默默点了下头：“齐佳图呼应该和白夜来联手了。”
大米怒极反笑：“联手好啊，方便一网打尽。”
李樱桃挑了下眉，随手收起蛋壳结界，朝深坑走去。
此时尸体已经化作灰烬，寻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滚落在地的红玛瑙珠子裂开一道指甲盖大的缝隙，渗出了不少黑色粘稠液体。
李樱桃侧头看了看，取了张驱邪的符纸扔到珠子上方。
霎时间，符纸无风自燃，冒出一簇纯黑焰火，瞬间点燃起地下的隐藏阵法。
“糟了，是太岁阵……”大米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
“别慌。”李樱桃表情纹丝不动，黑紫色的焰芒照在她眉眼上，平添了一丝妖冶，“我有办法，很快解决。”
说着，她化掌为爪，狠狠抓破胳膊。
血液飞溅的瞬间，她放出神识，以血做朱砂，在天地间书写下古老的铭文。
下一刹，一张赤色大网从天而降，压住了蠢蠢欲动的魔气……
……
与此同时，西河派出所正上演着一出全武行。
平日里温柔爽朗的白淑英当着所有同事的面，与匆忙赶来的丈夫徐洙扭打在一起。
“小白，你刚醒，别打架……”
陆长林过去劝架，被推了出来，趔趄着朝地面扑去。
杨瑾眼疾手快地拽了他一把：“陆所，小心。”
陆长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大叫着白淑英的名字，其他同事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冲上去搂腰抱手，总算将这对怨偶暂时分开。
白淑英与徐洙仇人似的对视了片刻，找回了些许理智。
陆长林见两人冷静下来，就让他俩跟他去会议室详谈。
白淑英红着眼眶，卷头攥得暴起青筋。
到了会议室，她再也忍不住，哭天抹泪地说：“所长，我家萌萌才十一，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成了！”
陆长林一肚子火气在她的哭声中逐渐消融。
他安慰道：“你先别哭，有什么话好好说。孩子丢了谁都急，你这上来就动手，怎么解决问题？”
说着，他别过头，看向肿了一只眼的徐洙：“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孩子不见的？去学校时有没有看到可疑人员？”
徐洙低着头，细长的眸子里一片晦暗：“我今天单位加班，平时都是白淑英去接孩子……”
“就你一人上班，就你一个人忙！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你平时管过她什么？孩子丢了，在你手里丢了，你还有脸跟我在这儿叨逼叨！”
见白淑英又要冲过去，陆长林赶忙喝道：“白淑英，你先听人小徐说话。”
徐洙抬起头，掩住心底的细微波澜，对妻子怒目相向：“你还有脸怪我？要早听我的辞职就没这事儿！我一天从早忙到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白淑英我告诉你，萌萌别有事儿，有事儿咱俩也别过了！”
“不过就不过，说得跟谁想跟你过似的。”白淑英眼角充血，恨恨地说，“明天就离婚，不离的是孙子！”
杨瑾在门口听得尴尬，转身想走，被崔林拦住。
陆长林嚷道：“你俩别吵了，说正事！”
白淑英捂着脸，小声抽泣。
徐洙装模作样地深呼吸了两口，快速地说：“我是下午六点半到的育新小学，没看见什么可疑人员，胡同里几乎没人。听传达室的赵大爷说，五点半的时候萌萌还在教室练琴，他六点去食堂吃饭，回来萌萌就不见了。当时他看萌萌的书包不在，还以为我把孩子接走了……”
“所长。”崔林拉着杨瑾进门，将传达室赵大爷的笔录交给他。
陆长林快速过了一遍，问白淑英：“我记得今年萌萌生日，王贺送了她一块电子表，孩子戴上了吗？那里面有定位功能。”
白淑英恶狠狠地瞪向徐洙：“让她爹慷他人之慨了。”
徐洙心虚地侧过头，唉声叹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手表留给女儿。可唐经理的女儿也很喜欢，他能怎么办？总不能下了领导的面子吧。
崔林用力掐了掐眉心，忽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地说：“白姐，萌萌生日我送她的雪花项链，坠子上有报警和定位的功能。”
白淑英苦笑指了指徐洙：“也让他拿走送人了。”
崔林和陆所长一起震惊地看向徐洙。
就连杨瑾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样奇葩的父亲，他还是第一次见。
徐洙被白淑英当面戳穿，丢了面子，不禁恼羞成怒：“你说这个干嘛！那么好的东西，给萌萌用多可惜，我送人……那是也为了不被裁员，我要被裁了，咱家吃什么喝什么？”
白淑英哭着笑了起来：“你们听听，他嘴里有一句人话吗？”
陆长林叹了口气，将求助的目光抛向杨瑾。
杨瑾面无表情地低头摆弄着手机，一声没吭。
其实陆长林心里明白，这事儿跟人家杨主任没关系，可徐萌萌毕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当下也只好厚着脸皮，求杨瑾帮忙寻找。
崔林十分明白陆所的意思，他悄悄挪到白淑英身后，戳了戳她的腰眼，然后将徐洙拉出办公室。
白淑英扑通一声跪在杨瑾跟前。
杨瑾冷不防吓了一跳，赶紧将她扶起来：“你这是干嘛！”
白淑英抠着他的胳膊，嘴巴张张合合，就是发不出声音。
陆长林见状，代她说：“杨主任，我知道我这要求有点过分。可萌萌毕竟是个小女孩，这都三个小时了，我实在是怕……您看能不能帮帮我们，找到那个孩子？”
杨瑾一脸难色，他看了看脸涨得通红的陆所长，又瞧了瞧把他当成救命稻草的白淑英，到底没能狠下心肠拒绝。
他轻叹一声，颇为艰难地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此言一出，陆所长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白淑英眼前一黑，又晕死过去。
杨瑾帮陆长林将白淑英抬到沙发上，转身给李樱桃打了个电话。
李樱桃那边秒接，只不过说话的人是大米。
“你让李樱桃听电话。”
大米面色阴沉地将手机递到李樱桃耳边：“杨瑾。”
李樱桃这会儿正聚精会神地绘制封印阵法，没空搭理他。
大米撤回手机，压低了声音说：“她忙着呢，有什么话你直接跟我说，我帮你转达。”
“有个孩子丢了，是育新小学四年级学生，叫徐萌萌。”杨瑾说，“校门口监控坏了，你们抽空过去一趟，找下孩子的大概方位。”
“五倍加班费。”大米说，“劳务派遣的另算。”
说完，也不等杨瑾讨价还价，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时李樱桃踉跄起身，招呼大米启动阵法。
大米见她眼神涣散，担忧地说了一句：“要不你先回家休息吧？”
李樱桃摆摆手，回了句“我没事”，转身离开了小院。
大米见状，无奈地叹了两声，走到阵眼，启动阵法。
片刻之后，一束金光倏然亮起，将简易楼笼罩其中。
楼内传来一阵鬼哭狼嚎，很快就又归于平静。
大米从院子里出来，见李樱桃脸色缓和了一些，试探性地问：“你要跟我去育新小学吗？”
李樱桃点点头，揉着一蹦一蹦地后脑勺问：“她是这月第几个？”
“第五个。”大米严肃地说，“不是这月，是这周。”
“可今天才周四！”李樱桃惊诧地叫道，“人贩子都这么嚣张了吗？”
“是不是人贩子还两说。”大米低语道，“丢的全是小女孩，十二周岁以下。”
李樱桃联想到不久前闻到的尸香，眼神骤然一变：“走，去育新小学看看。”
……
就在两人赶往育新小学之际，昏迷中的白淑英悠悠转醒。她不顾陆长林的劝阻，一头扎进监控室，不错眼珠地盯着十六块屏幕，寻找着女儿的踪迹。
这时，她看到监控里的徐洙接了个电话，神情有些惊慌，捂着手机鬼鬼祟祟地说了几句，就急匆匆地往外跑，连个招呼都不打。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白淑英心底仅存的留恋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白姐，饭到了”崔林推开门，提着一袋外卖走进来，“多少吃点东西。”
白淑英瞧着桌上摆着的虾排汉堡和鸳鸯奶茶，又红了眼圈：“都是萌萌喜欢的……就不知道她吃了没有……”
崔林暗暗叹了口气，柔声劝道：“放心吧，萌萌会没事的。杨主任都答应帮忙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你放宽心……”
“是啊，人家杨主任都愿意帮忙，可萌萌她爸呢？”白淑英惨笑着打断崔林，“我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瞎了眼，跟了他！”
崔林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徐洙再不是东西，毕竟还是白淑英的丈夫，徐萌萌的爸爸，轮不到他这个外人来说嘴。
“还是看监控吧。”崔林有些尴尬地说，“既然萌萌是在五点半到六点这段时间……白姐你看，萌萌！”
白淑英猛地按下暂停，果然在屏幕下方的一个监控里扫到了徐萌萌的身影。
“在二道湾。”崔林忙将消息推送到工作群，让大家留意附近抱小孩的可疑人员。
白淑英直勾勾地盯着监控——徐萌萌似乎有些不耐烦，不停扭动着身体，好像是在和谁吵架。
下一个拐角处，监控非常清晰的记录下徐萌萌诡异的举动。
她在和空气说话，推推搡搡。
白淑英看得浑身发冷，脑子里一片空白。
崔林把这段倒回去，慢放，突然按下暂停键：“影子！”
他指着屏幕上的停车镜说：“白姐你看，影子！”
白淑英熟练地打开专业软件，分析镜面上的图像。
十分钟后，两人面面相觑，吓得直打哆嗦。
镜面上，徐萌萌身边还有另一个影子，那影子穿着和徐萌萌一样的育新小学校服，背着个粉色的米妮书包，书包上还挂着一个柿柿如意的毛绒玩具。
“是她！”白淑英眼神迷茫，声音发颤，“怎么会是她？”
“谁呀？”崔林见她脸皮抽搐，忙推了推她的胳膊，“白姐？”
“李洁！”白淑英像抓了颗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捏住崔林的手腕，“是李洁，萌萌的好朋友，可她已经死了……”
崔林一个激灵，忙看向监控时间，显示的是六点十分。
随后，徐萌萌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进了苦水胡同，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崔林将这段视频发给杨瑾，起身奔往早就没人居住的苦水胡同。
白淑英呆坐在原地，空洞的瞳孔里好像有条虫在游动。
正在这时，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吓得她一阵心悸。
白淑英赶紧接通电话，里面却传来徐洙和曲芳密谋逼她离婚，净身出户的声音。
她安静地听了一会儿，手指抖得更厉害了。
和她之前猜测的一样，徐洙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女人怀孕，是他梦寐以求的男宝。而曲芳明知儿子出轨，非但没有阻止，还帮他打起掩护，合谋算计白淑英家的拆迁房款。
那老东西配合她的好大儿装病，逼迫她辞职，再以治病为由，要她回娘家拿钱，等钱到手后，徐洙就可以和她离婚，再用徐萌萌的抚养权威胁，让她将房本上的名字改成曲芳，净身出户。
这算盘珠子，拨得北大西洋都听得见响。
白淑英怒极而笑，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冲刷到嘴边，又咸又苦。
恰在此刻，电话里传来萌萌的叫声。
“妈妈。”
“萌萌！”
“想要回你女儿吗？”一个陌生的、非男非女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白淑英愣了片刻，冷静地问：“你是谁？”
“我是个好人。”那声音带着三分笑意说，“见不得母子分离的好人。”
白淑英：“你想怎么样？”
那声音道：“槐树东里十三号楼。想要她，就快来。”
说着，电话里又传来徐萌萌歇斯底里的哭声。
“萌萌！”白淑英攥着手机猛地站起，眼前一黑，“别动我女儿，我马上过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