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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亲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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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声的那人身披墨色广袖长袍,内着交领赤色长衫,袖口领前都细细地绣着暗褐色纹样,头悬长冠,一看便知是进宫才穿的朝服。

一张略宽些的脸,剑眉星目,鼻梁是北方民族多有的高挺,鼻骨中央却有些驼峰状,薄唇微抿,看不出颜色和形状,生得本就稍嫌凶相,此时横眼竖眉的,更是骇人。

此便是淮安王白承瑾。

“一天天的,上到哪儿去胡闹,我从宫里回来,连官帽也没脱,正要看看你何时才回来。”

他的嗓音与从前在锦城时已是大不同了,褪去少年郎的青涩与澄澈,更多的是经年历事的粗砺,即便如今,他尚才二十有五。

执瑜这才回身,只是一直垂着头。

见他丝毫没回应,承瑾更是怒气上涌,从怀中甩出一条黑檀木佛首珠串,赭色系绳散开,精细雕磨的墨色镂空佛珠零落一地,其中几颗爆裂开来,当下庭院里只有木珠破碎的声响。

“平日里软嘴塌舌,这当口儿,倒成哑巴了。”

“却不是我不乐意说,不知王兄何事不顺心,看执瑜这般不顺眼。”

“你!”白承瑾怒道,长眉紧蹙,双唇颤抖着,许久说不出话。

白执瑜抬头,一双眼中清明。

是时,淮安王爷才低头望见幼弟的双目中鲜明的心绪。

他的皇弟,紧紧颦眉,一双眼眸,仿佛比从前生得更舒展些了,脸也是周正,总归是瘦了些,可也不怎样成熟。其实不过是个爱耍性子的小孩儿……

李顺儿立在旁边,走也不是,几欲开口劝和,又瞧着白承瑾的脸色不敢出声,端详了半刻,才下跪道:“都是奴才该死,在外边取了好些东西,耽误了时辰。”

白承瑾当下便缓和了神色,头也不偏地望向执瑜,却是问的李顺儿,“都取了些什么?”

“回王爷,奴才有位远方亲戚开糕点铺子,这时节正卖得俏,府里头的姑娘们没尝过乡野里的手艺儿,奴才这才去取了来。”几个仆从忙端着糕点上前给王爷过目。

承瑾心不在焉,随口应答道:“平日里多叫你们主儿吃些东西,瘦成这幅样子,没个形状,本来身子就不好,来年到了冬天,更遭不住。”

李顺儿忙应声称是,告着饶便退下了,临去前还瞧了眼垂着头的白执瑜。

承瑾还是不觉着解气,足足再教执瑜跪上个一个时辰,才让人将他扶起。

次日承瑾便去了宫中,几日后的晌午,王妈立在房门口张望一番,便偏过头去朝着院子嚷道:“李顺儿,福润,你们是愈发会当差了,小王爷还睡着,倒也不招呼一声。”

王妈是小王爷的乳母,同旁人自然是两样的。福润听见了,却不乐得说什么,李顺儿点头哈腰,应声称是。

王妈瞧着白执瑜起身坐在床边,俯首昏沉的情状,便行礼道:“方才淮安爷传人来说了,不出一个时辰,便会从宫里回来。”

“什么?王兄要回来,这下倒真是误了事了。”白执瑜一惊,霎时睡意全无,飞身下床,几个下人忙不迭进来替他梳洗。

起身端坐镜前,才觉得浑身闷燥的暑气,便又打发几个下人去取些冰块。几个小厮才几步踏出门去,执瑜又挥挥手道:“罢了,不必去了。”

几人转还回身,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李顺儿跟在王爷身边的日头最长,王爷打小儿便跟着伺候的,最能看出其神色有异。

他便道:“小的们行事不周到,不知道瑜爷儿热,爷儿若是还觉着闷热,让他们去取些来,不耽误几些时候的。”

“不碍事,”执瑜略略挥手,神色顿然缓和许多,“拿下去吧,我也懒得摆弄这些个了,到头来还不是挨骂的份儿。”

是言一出,当下四处沉寂。侍从自是忙活自个儿的,无暇顾及王爷说的话,只是……

“小王爷打小同咱们瑾王爷关系好,如今几年时间过去,倒这样生分起来。”一旁的福润一直静默着,开口便来了这么句。

他声量虽不大,却惊得几个下人都不忍侧目瞧去。

福润旧时便是王府里头的人,后来瑾王爷被封淮安王,便随他一同去了滨州。

只是承瑾不忍他与亲人分别,便又送回锦城。

这些年间,福润眼见兄弟二人时有书信往来,怎么知晓真要见了面,竟是避之不及。

白执瑜一时哑然,福润知道自己口不择言,几欲谢罪,到底是觉着自己说得不错,一时迟滞着。

小王爷只望着镜中,丫鬟们用银质雕花梳蘸水梳理青丝,道:“这是什么水,倒是别有暗香。”

一个打扮稍好些的丫头,唤作芳闺的,行礼道:“回小王爷,这是桃枝和木槿叶煎出的水,奴婢觉着香气略清淡些,赶巧院里晾着上好的槐花,便取了些制成汁子兑进去。”

“木槿叶?”

“是了,小王爷,淮安王爷从前在滨州居住时,素喜用木槿叶水梳头,便带了许多回锦城,说是小王爷或许喜欢,大半都给了咱们。”

“其味清新,倒比寻常用的澡豆、皂荚混鲜花汁子调的水要更好。”

芳闺言语间,满脸堆着笑意,一双细长眼睛笑得弯了,时或转动,瞧着旁人脸色。

白执瑜顿了顿,只道:“这水本就芬芳,又掺一味槐花,嫌是太过馥郁了。”

“再者说,我一介男儿郎,成天惹得一身花气,本来都说我没个正经样儿,如此,旁人不更当我是寻花问柳之流么?撤下去吧。”

几个丫鬟颔首称是,端水、抬架子的退了出去。

芳闺只自道苦闷,小王爷原是顶喜欢槐花的,怎么倒说起这味道不好了,寻思着,自己轻轻嗅了嗅周身。

今早府邸里的下人们摘槐花,原这样的小事无需她亲去的。

为着这个,芳闺还是特特去染得一身香气。

不过王爷既说不好,稍时她洗了便是。

福润见状,又要开口,李顺儿狠狠扯住他的袖管,使了几个眼色,福润才就此作罢。

白执瑜又道:“我本无意躲着王兄,只是王兄上回从滨州回来,竟浑然同从前两样了,满口皆是法度朝纲,见了面便要考我的学问,查我的功课,好没意思。”

福润听罢便安心几分,小王爷不过束发,总归爱耍些孩子脾气,好在并不是不服管教之人。

贵族中养尊处优的孩子,不怕脾性顽劣些,只怕同长辈离心,那便不好了。

不料福润才稍稍安下心,执瑜便又耐不住性子闯祸了。

先皇修筑王府之时,亲命人在院中栽了一棵槐木,枝干虬曲苍劲,华盖交错相叠。

其实府中院落里栽种槐树是极不合宜的,槐木主凶,所植地须得悉心考量。

可先皇不顾反对,执意如此,只传了北朝大名鼎鼎的季怀平大师来看风水。

季怀平言称,槐树乃凶树,好在府宅所处地极好,小皇子更是洪福齐天,只消在树下安置一方石桌,便可镇压凶气。

几月过后,宫里便送来一张石桌,以九寒山百年古石所制,边沿雕琢一年花景图。

桌边镶嵌冰玉为配饰,桌柱衔接处别出心裁地雕出四方宫灯样式,雕刻着四季景致。

偏生是这精雕细琢之物,脚夫们运入院中之时,其中一位发了暑气头晕眼花着,没抬稳,砸破了一角。

几个脚夫都知晓触了霉头,自向监工请罪。季大师正巧在府上,称说此玉碎矣,乃大吉之兆。

是事传入宫中,皇帝闻之悦然,非但不降罪于那几位脚夫,反而一人赏了五十两雪花银。

父皇费心亲赐的树,白执瑜却不喜欢,并不是旁的,只是这树饱经沧桑,却从不开花。

执瑜喜好槐花,自然是思慕其如霜雪般清丽的朵瓣和馥郁的香气,不开花的槐树,比一根木棍也是半分不如。

这日执瑜正坐在树下,几个丫头跟在近侧扇风,仍觉着闷热,不知怎的,一甩竹简,竟道:“这树有什么好的,即刻我便差人砍了!”说罢便跑到柴房里去取柴刀

李顺儿一惊,神色大异,忙大声劝说着。几个下人当下乱作一团,奔走相告的,去阻拦的,混杂一起。

福润听闻闹声,从后房里赶出来,冲去柴房拦下他,丝毫不见慌乱,直言:“那可是先皇亲赐给两位王爷的,爷您再生气,打奴才们便也罢了,也不能拿先皇陛下的恩典撒气啊。”

李顺儿这时听见此话,心道,福润这样的身手,头脑也不算浑,偏生得这样一张嘴,出口就是得罪人的话。

小王爷听了果然火冒三丈,一把推在福润身上,左右环视,直伸手去够一把锋利的板斧。

福润没想到平日里性子温和的执瑜,会真对他动手,一时没拦住,竟真让他一把抓到斧头。

执瑜真手执斧头从柴房里出来,下人们再不敢上前去拦,话也不敢说,唯恐小王爷发怒迁怒到自己。

李顺儿见状,临几步远跪了下来,说道:“王爷您要是真有不快,便砍在奴才身上,反正上面真降罪下来,奴才这条命也是没有了。”

执瑜到底还是性子软,见这情形,当下愣了神,动作也停滞住,福润便赶忙上前夺去了斧子,这才化解危机。

好在是有惊无险,人也没伤着,树也保下了,只是府中一时间人心惶惶。

李顺儿几次在院中走动,都听见些闲话,心底知道这些个碎语,终究清不干净,好在小王爷不怎样注意,稍稍谨慎些便也无妨。

也知道怨不得下人嘴里不干净,连是李顺儿自个儿也胆惧得很。

原只当是个爱发性子些的小王爷,怎知道连斧头都搬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这里的宝贝辛苦了,让我抱你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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