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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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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瑜还算是运气好些的,昏昏沉沉的,竟就深入梦中。哭闹着和沉睡着的人都狠心,擅于以非刻意为缘由,将余下的都交给那些尚在清醒中的人收拾。

执瑜原不愿如此,可他眼见,梦中一切都还是好的。

他听见母后微风般和煦着的呢喃,她最是爱花的女子,却不喜馥郁,总以为花色已是绮丽,花苞朵千姿万态,实在不必有太浓的香,否则也太过招摇了。

喃喃着,喃喃着,可她说她喜欢槐花。

那时候,她尚在闺中,每日出门,便采上几星唤不出名字的碎花,置于桌边,伏案摆弄着绣样,多做些好卖钱补贴家用。

大军南下,兵荒马乱年岁,皇亲贵戚忙着逃离都城,自是不好过,可平民百姓更不好过,他们可没处去,城一遭封住了,谁也走不了。更不必提饥一顿饱一顿的时日,原说“有地便生财”的,可粮食都充了公,再有些的,都为那些个发国难财的席卷似的剜了去。可不是,稍稍有些储备的,这时节要卖,也都是平日里三倍不止的高价。

农产尚且如此,更不必提旁的,饭都吃不上了,绣品这一式给日子锦上添花的物件,更是无人掏出钱来买。

日子一天天难过下去,偏生这时候,皇帝身边的人选中她。

她知晓自己生得好看,美人哪有貌美而不自知的,除非是耳不聪目不明,连旁人的溢美之词都没听过。

可是真要她去宫里……一没家室,二无才学,顶多是绣绣花样,日子也不自在,不过她还是去了,也没旁的办法。

皇帝待她真是好极了,一入宫便升至高位,吃穿用度也都为后宫之首。

更不必提他三天两头地往她宫里去,奇异珍宝赏玩着,锦衣华服穿戴着,月余下来要看得金银器件太多,近乎都有些伤了她的眼睛。

古往今来的女子就没有能安于现状的,相貌短些的总费心装饰着,才情缺些便研习诗书。纵得宠爱如此,她仍是想着,若能添上一儿半女便好,于是天恩护佑,便有了执瑜。

家中新添的子嗣能否增进夫妻情感倒未可知,身为宠妃却已足以让她荣登中宫之位。

可他说他喜欢槐花,为她栽了满园,连从前乡里都特特移栽一株古槐。于是天下人都当皇后甚喜槐花。中宫岂能逆天下人心意,岂能逆皇帝心意,于是她也教身边知晓,自己独爱槐花,旁的花草,皆不能匹敌。

有了孩子,为娘的便有了轴心,而于她而言,为妻有一轴,为皇后更有一轴。

她惋惜着,拥执瑜入怀,“可惜我不是陛下的发妻,为女子,谁又不想成为心爱之人的发妻呢?”

她奢望得太多,以致于后来也恍惚,是否真是自己太贪了?

这是此生执瑜第一次梦见母后,也是最后一次。是时他忧心自己睡过去太久,致使兄长孤立无援,后来却后悔没在此便久久入眠,顶好是不再转醒,连再见母亲的机会也没有了。

“哥哥……”地牢湿气重,执瑜的胸腔像是结了霜露似的,闭塞着将近难以呼吸,他挣扎着想抬起身体,还是随着一声低沉的叹气砸下。一双眼眸艰难地转动着,找寻哥哥的身影,很快便发现靠在身边的承瑾。

地牢里只放置了一张榻子,摊开一张粗粗织就的草席,预备人一死便裹了送出去的。承瑾便将执瑜放在榻上,脱下外袍盖于其身,就知道他在寒气里不好受,唯恐他受了冻,可是做哥哥的也再无旁的了。

耳畔敲窗似的,飘来执瑜的声音,虽是悠悠,却着实惊醒了稍稍阖眼的承瑾,他迅疾回身,一双眼因着疲乏已经红肿了,还是小心瞧看着,帮执瑜整理好衫衣,他最是怕衣衫不整,从前总说没个样子的。

“身子怎样了,可还好?”他轻声问出口,仿佛怕叨扰到执瑜似的。

执瑜知道自己坐不起身,索性不费这些个力气,脖颈处像是凝冰的木条,僵直着,缓缓开口道:“哥哥,母后此刻在何处?”

“母后……”承瑾直愣了神色,本是望着执瑜的双目顿然躲闪开,身子也不自然地向后退了退,微抿着嘴唇。

“哥哥……”执瑜忽地起身,却支持不住斜倚在一边,承瑾忙上前扶住他,执瑜拽着承瑾一只袖子,双目炯炯,闪出些许晶莹的光彩,抬首直勾勾盯着承瑾,继续说道:“哥哥,母后她,是不是……”

“执瑜……金淑椒方才来过,告给我这个,可……执瑜”,承瑾突然攥住执瑜纤弱的手,觉出他周身发寒便将手揣进怀中,“金淑柠心思阴毒,未必是真的。”

执瑜忍受着通体的不适,闭上眼去,片刻方开口道:“可是大哥那天说,他说……”

白承瑾闻言,迟滞着开口道:“他先前把太后的消息都封锁了,连我也不得探视,我还以为是……”

“哥哥,你方才说金淑柠来过?”执瑜蓦地睁眼,声色也像为周遭空气凝滞住了,冷得骇人。

“来过,且瞧了瞧,未说什么,便走了”,承瑾顿了顿,当下反应过来,他语意中暗含旁人,“她……只带了几个随从,并未带旁人。”

“唔……”执瑜胸腔阵痛,不忍将手按在身前,缓缓爬至榻边,承瑾不明所以,只帮他支着身子,却见他从口中吐出发黑的浓血。

“执瑜,执瑜……”承瑾赶忙挽他入怀,将本是盖在其身的长袍,一件件理好,替他披上裹好,觉着自己的手也发凉,搓了搓,便将执瑜的双手收回披风中。

他自己后背发着凉,可惜顾不上,颦眉拥裹住执瑜,渐渐自己的嘴唇也苍白。

“哥哥……”执瑜伸出一只孱弱的手,扯着承瑾的交领处,稍时承瑾便感觉到怀中一片濡湿,且显然非湿气所致,“我是不是也要死了,同大哥和母后一般。”

话音未落,他口中发出些不成腔调的呜咽,眼角发着红肿,再看不清其中熠熠星光。承瑾也同执瑜相伴多年,弟弟从来都是要强着,从来不肯轻易显出弱态,如今这般……

承瑾只好将弟弟紧紧拥在怀中,仿佛这样便能使之温热些似的,口中轻声念着:“不怕,断不会的,上天不至于这样狠心,绝不会将我们执瑜收了去的。”

哭着哭着,渐渐便淹没了声响,四下里复又静默起来。承瑾知晓执瑜睡得浅,仍旧怀抱着他不敢轻易动弹。

淑柠裹一身赤狐大袄,她走起来,腰肢总是不自觉地扭动着,偏生一弯小腰细软得很,自己也总仿佛知道似的,袄子从来制得短,内里披着的素色薄纱袍也将其中含着的腰杆若隐若现地显着,简直摇曳生姿,尽态极妍。

她一见两兄弟依偎在一处,仿佛想到了什么,只觉得此情状刺痛了双目,一挥如丝如雾的长纱袖,示意身边人打开牢门,仍旧端着她那一番姿态进去。

承瑾一见来人,搂着执瑜向里挪了挪,可那一方天地实在小,无处可藏。

执瑜一有响动便醒了过来,从承瑾怀中挣脱开,撑着身体,一双眼睛直直望着她。

“看来”,她手佩一串金丝莲花手链,稍嫌手腕骨太纤细了些,便落下来垂在手边,于是牵着在手中把玩,“给你们住的地方还是太好了,来人!”

她一唤,身后便走出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其中一个下巴结着脏污的络腮胡,晃荡着鼓囊囊的肚皮,向前走去,身着的盔甲链锁相撞,发出些令人胆颤的声响。他身强体壮,一只手拽住承瑾往前拖去。

“拉到后房用刑,有什么刑就用什么。”淑柠发狠道,却不看为人拽走的承瑾,而是直直盯着执瑜。

“我不会给你们姐妹做傀儡的,不论谁来同我说什么。”执瑜已经很难维持住身体了,两肺像破了窗纸的窗户,说话间夹杂许多破碎的呼吸声。

“哼”,淑柠向前走去,侍从忙拦在她身前,以防不测。她却只是挥挥衣袖,放低声音,但仍旧足以使执瑜可以清晰听闻,“他这样式的,哪有命来伤我?”

“白家的小痨病鬼,你若不想你哥哥受苦,就任凭我摆布吧。”

“我未必活得到那时候,强要我留下也无用。”执瑜撑着身体,他的脖颈稍嫌纤细了些,支着脑袋,总仿佛无力。

淑柠听闻此话,却也不急,把那珠串放到眼前细瞧着,喃喃道:“虽说你哥哥这条命迟早要断在我手里,可是小王爷仁善,总也不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哥哥死前还要受尽苦楚不是?”

说罢她勾一勾手指,迅疾便有两个随从上前拦腰抱起执瑜,执瑜当下惊慌,挣扎着叫嚷道:“你想做什么?”

稍时,众人便到了刑房中,承瑾显然已经受过部分刑罚,脚趾缝中渗出鲜血,脚上已经紫青了,低垂着脖颈,周身颤动着,却执着着不发出分毫声响。

“哥哥!金淑柠,把他放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允。”执瑜着急忙慌向前爬去,见无人阻拦,便向着承瑾而去,不顾身后嘲笑二人的淑柠。

白承瑾已经浑身脱力,睁开眼便见到自己的弟弟,终于从寒冷的空气中呼吸出一丝安慰,“执瑜 ,你便照着她的意思吧,到底还能够过活的,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不怕的。”

“哥哥,可是,可是我要怎么活?”执瑜苍白的一张脸,本来瘦得骨骼微突,此刻更显憔悴。皮肤白皙的人最怕病,一病什么姿色也再凋零不见。

“执瑜,不怕,不怕,这些年你也都是一个人的,不是好好的么?”做哥哥的心疼,可也只能抬手替他拭去泪水,旁的确无力再做了。

“带他走吧,好歹也是个弱冠的男子,哭哭啼啼的没个样子。”淑柠看够了戏,回身而去,口中抛下不屑的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改了名字,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捏,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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