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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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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淑椒将净存安置在自己房中,将下人门都遣散了,独自留下看顾。

净存只躺了半个时辰便悠悠转醒,眼见淑椒疲乏得支着手预备睡去,先是本能一惊,复又小心躺好,不愿叨扰她。豆沙身披的长袍落下一半,她是想去牵起一些的。

可一伸出手,便见她蓦然璀璨的双眸,“净存,你醒了!”

净存躲闪开她热络的目光,许是忽然想起什么,喃喃说道:“辰明府如今……”

淑椒一怔,净存的话徒然勾起回忆。

都城方易主时,她首要便是去辰明府。府上王爷前去赴宴,一早便身首异处,白炳鸿自也逃不过。她去时府中唯有一众女眷和丫鬟小厮,后来听姐姐说,白秉珏率先带兵围城,反遭身在暗处的己方士兵包围。

“白秉珏,太贪,到底什么也得不到。”淑椒听完只是抛下这样一句。此言一出,连淑柠都不忍侧目。

可她带兵寻遍辰明府上下,几近是将全府都翻个底朝天,也未见得弄春。

淑椒的脸色渐渐暗下去,一个没眼色的劝她莫急,她却只是向着一边,开口骂道:“混账,究竟把姐姐藏哪去了。”

众人忙跪下,淑椒一愣,却因着仍在气头上,仍是一挥衣袖,沉声道:“都跪下做什么,去找啊。”

她举步经过一个小丫头瑟缩着蜷在角落,她直直冲过去,“你知道是不是是,约莫是两年前来的李兰质,如今在何处?”

那丫头为她拽得一颤,眼中梨花带雨似的落下泪来,手腕上已印出些红痕,疼得直倒抽着气。淑椒是才缓和几分,轻声问道:“你且安心,如今连这天下都得是我白家的。知道什么直管说便是,少不得你的好处。”

小丫头闻言,略啜泣几声,才赶忙跪下来,边抹拭着泪水,说道:“奴婢无福,也不得照料李小妇几些时候。不过小妇心慈,待我们下人也是极好的,奴婢虽是个浑脑子,是些好处,也是断断不敢忘却的。”

淑椒听罢,忽地伸出二指攥紧她的脸皮,骂道:“贱胚子软骨头,你只消告给我她如今的下落,说这些个做什么,平白搬弄是非!”

丫头忙不住地告饶,直垂着脑袋,眼皮子都不敢稍稍抬一刻,口中称说着:“是,是,奴婢知晓了。当时李小妇一来,便是由我一应照料起居。姑娘许是不知晓,我们大夫人从来不是好相与的。偏生李小妇是个性子软的,旁的姨娘也恨不得踩她一脚。”

“你们少爷呢,呸,白秉珏那个孬货,不曾护她几分么?”淑椒极少这般疾言厉色,四下里都静悄悄的,无人胆敢出声。

“少爷……唔,少爷初时也是极宠爱小妇的,可不日便也不怎样管顾她了……”那丫头怯怯地抬眼望了望豆沙,稍时,见她眉间微寒,却也不发作,方又说道:“后来不知怎的,大夫人带了人来说李小妇偷了东西,李小妇不堪拷问,竟畏罪……畏罪自裁了。”

金淑椒立起身,从前总以为遇事总是大悲大喜,却只是轻轻叹出一口气,“是么?”

话音未落,她忽地抽出身边侍卫怀中佩刀,手起刀落,血溅当场,一个娇小的头落在地上。

“我同姐姐说过的,教她等我,她是决计不会伤害自身的,如若不是你们这些个的陷害……”

她向自己念叨着,顿然失了肃杀之气,只余下喉间细碎的哽咽。

随从是才上前,劝慰道:“奴才的命值什么,小姐别气坏自己的身子。”

淑椒茫然,喃喃道:“我的命算什么,姐姐,姐姐……”

……

“净存,弄春姐姐她……”淑椒喃喃道。

净存见状,才一坐好,复又倚回床沿,缓缓垂下眼眸,片刻方沉沉答道:“一去辰明府,如此,也是有所预料。”

“净存,净存,我身边再没有旁人了,只有你……”淑椒看出净存对自己的抗拒,不再靠得太亲近,只是牵着她一只手。

净存听得清楚,可也只是微微垂首,心中盘算着,并不打开她的手。稍时,方抬眸细细瞧看着她,佯作不在乎地轻飘飘问道:“你不是还有姐姐么?”

“姐姐?”淑椒促然失神,一时迟滞,她开始还以为说的是弄春,后来才反应过来,是才低垂着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头。

净存见状,看不出她是心虚还是真未料想到,只是偏过头,心中思忖,眼前浮现出前时淑椒为留她一命而跪求淑柠的模样,那一式的恳求,莫说是姐妹了,许是亲人也不能算得。

“净存,你不必担忧,待到安宁时候,我便替你收好了包裹,送你出锦城。”淑椒将她的手攥进怀中,念道。

净存呆愣,迟疑着说道:“你不是要,让我留在此处么?”

“不,”淑椒微微摇头,解释道:“我想过了,锦城动荡,连我这颗脑袋,也未必能保得住。而今战时,若是去了外头,虽说大抵不好过,却也到底能保住一条命的。”

净存用手指在床边勾着圈,心中五味杂陈。

届时,门口传来声音,“小姐,长公主让您去一趟。”

“唔……我即可便来,长公主此时在何处?”淑椒挑拣着一只水晶盘中的玫瑰菩提糕,心不在焉道。

“长公主在地牢,传人上来说要小姐下去。”下人答道。

“地牢……”淑椒一滞,语中却无疑惑之意,只觉着胸口堵得慌。

可这偏是个没眼力见的,复又答道:“说是那个叫做‘直’什么的,非要见小姐一面,长公主也是不得已才应允了。”

淑椒正欲开口回绝,忽然瞧见净存凝神望着自己,才微微咳了咳,应声称是道:“你且先去,我稍后便来。”

“小姐随我来吧,地牢的路不好走,我若不带着,您恐怕到不了。”

淑椒只觉着喉间干涩,一时说不出什么,择出一方品色尚佳的菩提糕,放入口中轻咬一角,顿然觉着味道不好,便取出绢帕子,吐了出来。

有些时候不见执瑜了,淑椒也不知晓是多些日子,只觉着是很久,真的很久。

“我合该是恨你的,可一见你,我竟有些可怜你了。”

这是再度相见时,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没来由的一句。原在听闻熟识的脚步声时,他便忽地弹起身,紧紧抓住牢狱的铁杆,她出现在眼前时,更是直直盯着,像用一把刀反反复复剜着眼前人的肉,直至血肉模糊也不作罢。

“姐姐,且让我同他说几句。”

“嗯,”淑柠望着他,凑到淑椒耳边,佯作苦恼道:“说是就要见你一面呢,旁的都不在意了呢。”

淑椒只是满不在乎的应了声。

“原该是早些来找你的,一直未曾寻见机会。我知晓你不愿称王,到底都是一死,不如逃出去吧,执瑜,唯有留下这条命。诸事我都打点好了,后日亥时,会来接你和你哥哥。”

执瑜不曾料想这般答复,圆瞪着双目,骤然失神,可仍是佯作发狠道:“我凭什么信你,我不是没信过你,我……”

“你可以不信,仿佛自己还有旁的法子似的。”淑椒嗤笑一声,说道。

执瑜几欲说些什么,眸光闪烁,终于软乎下来,垂下头,摊在地上,应道:“你为何这样做,总不会与你有好处的。”

淑椒自来时便不敢看他,闻言更觉着浑身的寒气,不忍咳嗽起来,执瑜听见,本能抬头看了看她,“白家人欠了我们东西,如今也已尽数还回,不过,到底是我对不住你……这往后的日子,便不再有我了,过得怎样,全凭个人本事吧。”

见淑椒起身,执瑜才回过神来,迟滞稍时,方才说出一句:“那金淑……你姐姐呢,你怎样交代?”

淑椒已回身而去,闻言又停住脚步,只轻飘飘道:“没了你,她自己称王便是了,来时路已是鲜血淋漓,还怕多杀些反对的人么?”

他从没见过淑椒这般,或许,豆沙本不是这样的。淑椒,豆沙,她到底有几分是真的,亦或从始至终,自己不过是担负了美梦的虚名罢了。

此时的他们,合该是怪一怪太小的年纪,却都浑像知天命似的,自以为能料想生前身后。

“谢谢你……”他原不该说这句话,但她已经走得很远了,不知晓听见没有。

两兄弟真的离开锦城时,执瑜仍旧是恍惚着。马车摇摇晃晃,问过承瑾说是这条路上遍布着石子,不很好走。他晕得很,从前坐过许多车的,也没有这样晕过,好似有人在脑中翻云覆雨,反复搅动着,连哥哥递给他的支撑物都抓不住。

“执瑜”,承瑾攥着手中的缰绳,时或回首瞧一眼弟弟,“有一事,我未曾问过你。”

“嗯……”执瑜糊里糊涂随口应道。

“大哥那般对你,你可曾有意怪罪过他?”

“嗯?”,执瑜是才回过神来,直起身,思索方才哥哥说的什么,稍时,方忖度着道:“我不怪他。”

“真的,真不怪他?”承瑾露出几分欣悦,回首笑道,眼见他目光炯炯。

执瑜又正了正坐姿,脑中依旧混沌一片,呢喃道:“我知晓,大哥从前不是那般,于是他之后、纵是再做了些什么,我也知道那不是我的大哥。守不住自身,从来不是大过,难不成真要我为着他的转变,连从前他待我好的日子也不管不顾么?”

承瑾听得不很清明,时或尚可闻说,漏了几字,却也是大抵能明白其中意味的。不知在寻思什么,往后便不再说话。

恰巧是日的月牙儿挂得高高的,在阴沉的夜色里涤荡出潋滟的水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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