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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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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织就的澄澈空间中,许清景视线微微一晃。

“什么意思?”他笑了起来,“我确定一下。”

宁湾把下巴藏进立起的衣领中,闷声闷气:“你明明听见了。”

“嗯,听见了。“

“再说一遍不可以吗?”

许清景伸手接过粥袋,抓住一个显而易见的漏洞:“申全州让你来?你可以拒绝。”

宁湾:“……”

宁湾反问他:“我为什么要拒绝。”

“你怎么知道是他让我来,不是我自己要来。”宁湾想了想,又说。

她再抬眼看许清景的时候怔了一下。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看见有人说有的人笑是眼笑唇不笑,许清景伸手遮了遮眼睛,愉悦的笑意就从眼角眉梢冒了出来。

“宁湾,”他低低叹道,“你真是……”

黑白居家服上银质的拉链在眼前晃晃荡荡,宁湾在他靠近的前一秒移开了身子,蹲下去拿鞋:“给我一杯水,”她越紧张越绷着一张脸,自以为正经地,“谢谢。”

说完迅速换鞋往里走。

许清景在原地站了会儿,失笑。

所有的房门都打开着,宁湾得以窥见客厅和卧室的全貌:三室两厅的大平层,夜晚看不出光线但四面通风,空气中有乌沉木尾调的气息。客厅和阳台隔开的地方做了透亮的落地窗,很快宁湾就发现除了主卧外没有任何一间卧室有床——她脚步一顿,停在主卧门口。

这布局似曾相识,宁湾脑海中猛然闪过什么,一伸手拉住往前走的许清景衣角:“只有一张床?辛苑别墅三层楼也只有一张床……为什么?”

她刚被辛鹤年收养的时候只听他说这是自己唯一的女儿为自己准备的婚房,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二楼除了走廊尽头上锁的主卧外还有镶嵌整面穿衣镜的衣帽间、杂物间、再加上卫生间,三楼一整层掀了顶做花园,放着年岁老旧吱呀作响的一张摇椅,玫瑰花期从三楼往下俯视仿佛置身花的海洋。

白粥仍有余温,许清景将粥放至客厅茶几上,不太在意地回:“辛苑在十八岁买下那栋别墅,结婚那一年装修。”他隐隐笑了一下,笑容中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她那时候听了许雾止的提议,认为家里不需要第二张床。”

只是她大概忘了,还有同床异梦这个词。

宁湾乍一听到“许雾止”这个陌生的名字愣了愣。

她没有深想嘴角先抽动:“那你又为什么只在家里放一张床?”

问完她就有不好的预感。

“算了,我不想知道。”宁湾紧急制止,并强行转移话题,“你换完药没有?”

许清景说:“换了。”他还不至于到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

风太大,吹得茶几上的纸巾四处乱飘。许清景视线终于从她身上移开,起身去关窗。

窗户闭合的瞬间,所有多余的声音都从耳边离开,空气的流动也缓慢下来。感官触觉被拉到极致。

宁湾后背汗毛细微地立了起来。

她熟悉的是六七年前的许清景,生疏在所难免。

人一紧张就容易说废话,宁湾没控制住自己:“你腿……还疼吗?”问完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清醒清醒。

怎么可能不疼,她这是指望许清景回什么。

许清景给她倒水的手一顿,露出坦诚无比的神色:

“疼。”

宁湾身上鸡皮疙瘩刹那起来了,甚至微微睁大了眼。

——她从没在许清景口中听到过“疼”这样的字眼。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宁湾一下就矮了一头,稍显不自然地问。

“药是换了,”许清景身上有来自阳台的冷湿气体,他遥遥看了一眼绿植架上的药箱,“我碰到了腰,上面有淤青,刚接了你的电话还没处理,如果你觉得可以……”

宁湾愧疚之情达到顶峰,话都没听清:“可以。”

其实宁湾没帮上什么忙。

她就是在许清景进浴室的时候给他递了条毛巾,在等待的间隙中浴室磨砂玻璃上升腾起一层层浓白的雾,她莫名就想起辛苑别墅晚归的那个夜晚,以为家里进了贼。

那就是初见了。

时间倒流回那个尚带热气的夏末,其实再来一次,她依然会推开那扇门。

她很难直接告诉许清景,她一直觉得自己在最好的年纪拥有过一段非常健康的恋爱关系,即使后来将路走得千疮百孔,她依然是感谢的。

所以许清景再三向她确认那段关系存在的意义,她其实是生气的。

宁湾留宿了一晚。

她顾忌着许清景腰上的伤,没让他跟自己争,一锤定音自己在床底下打了个地铺。

其实没有想象中可怕,她睡意来得很快,在要睡不睡的挣扎中耳边传来新雪一般冰凉的呼吸声:

“我睡不着。”

宁湾:“……”

宁湾翻了个身,和睡意做艰难的抗争:“睡不着怎么办?”

灯熄了,窗帘是深色,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切声音都被无止尽的放大。

微弱光源照射在眼皮上,宁湾下意识睁开眼,发现许清景拉开了床头壁灯,坐了起来,冲她伸手。

“可以牵一下手吗。”

宁湾视线落在他掌心,掌纹明晰干净,走向清晰。

她胸腔里的心脏一下跳得比一下剧烈,有雷雨般鼓噪的回声。

许清景低柔地问:“可以吗?”

宁湾坐在地铺上,半仰头望了他一会儿,很慢地伸手。

先碰了碰那只手指尖。

微凉干燥的触感。

她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接着抓住四个指头,心尖上过电似的一颤。

“啪”一声,宁湾眼疾手快关了灯,另一只手捂住耳朵,自闭道:“牵了牵了,现在能睡了吗?你不睡我要睡了!”

安宁的黑暗中,许清景握紧那只留在自己掌心的手,仿佛收回某件失而复得的珍宝,胸腔充满麻痒的颤栗。

腰腹间疼痛渐隐,他微微昏沉地闭上了眼。

半夜两点,付缺刚把自己一堆不干事的叔伯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年轻,做决策大胆,难免触碰到集团老人的利益,反正他要甩手不干追求爱情,大笔一挥签了所有商量好了一般交上来的辞职信。

一想到那几个老头子黑成锅底的脸色他就想痛快大笑。

付缺爽完把工作手机直接关了机,正准备去冲个凉睡觉,忽然收到一条来自许清景的微信消息。

许:【李怡是李疏的亲妹妹】

付缺反映了两秒:李疏是谁?

许清景没有第一时间回他。

付缺转了转酸痛的脖子,常年伏案酸痛无比的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擦“声。他坐在阳台一株枯萎后看不出品种的盆栽边,孤零零地对着高楼下繁华人流抽烟。

他和李怡分开之后才发现有些人的存在像空气,在的时候对重要性没有认识,一旦离开全身都是闷痛。

当对面大楼万家灯火没有一盏为他亮的时候,这种想念和孤独达到了顶峰。

许:《你好,前任2》嘉宾表[文件]

少许烟灰掉到肩头,付缺漫不经心拂开,目光再次回到手机亮起的屏幕上。下一秒烟头烫到了手,他猛然从沙发上坐起,捞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外走。他一边走一边给许清景打电话,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挂断。

付缺:【在什么地方】

付缺:【马上把定位给我】

许清景回了他两个字:【明天】

付缺在房间门口骤然停下,颓然地揉了把头发。他一颗心像被放在油锅里煎烤,一刻都不得安生。

“祁三!”他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突然意识到为什么非等到明天不可。对着电话声音不稳道,“马上把黎朝喜酒吧开了!”

祁三睡得迷迷糊糊被从梦里吼醒,一个激灵从床上滚了下来。

学校门口。

下了小雨,江梦瑶的助理来给她送伞,想了想说:”梦瑶,我看申经纪那边好像没带伞,我们车上刚好有备用的伞,要不要……”

申全州本人手腕和能力远超寻常经纪人,可惜十年间手下只有一个艺人。最近他刚给STEP打下一个高奢代言,原本应该在第一时间官宣,却一直没有透露消息。

有大量的证据表明,他在物色下一个艺人。

以申全州的影响力,上门求带的小明星如过江之鲫,从他指缝中露出的尺寸荫蔽就会让人受用不尽。

另外,虽说是痴心妄想,但万一,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许清景出于前辈的身份会指点一二。

江梦瑶要是毫无野心就不会参加现在的综艺了,她刚要说什么,忽然说:“那是全州哥吗?”

助理小芹顺她的视线望过去,惊异地睁大眼。

江梦瑶拧了下眉。

宁湾并不想跟申全州站到一起,她和杨璐双双觉得申全州是个麻烦。

一会儿有在室外的拍摄,宁湾事先吞了颗感冒药,起太早精神恹恹,整个人缩进宽大外套中。她在五分钟之前才知道目的地在什么地方,脚踩在土地上还有不真实的抽离感。

学校熟悉又陌生的院墙下有新一轮面目年轻稚嫩的情侣,高马尾的女生冲身边拿氢气球的男孩笑,她倒退着走,百褶裙弧度青春。

李怡就在宁湾身边给她上粉,她照旧戴了口罩,柔和道:“宁老师,稍微抬下下巴。”

申全州举着一把黑伞过来,遮在她们头顶:“下雨了,往里面躲躲。”

杨璐手里还拿着包子,对申全州一腔崇拜之情变成对太聪明的人的本能警惕,一一个字都不肯多说,避免不小心透露出什么。

申全州笑眯眯:“早上好。”

宁湾撩起眼皮看他,凉凉:“你昨晚话很多啊。”

申全州毫不在意她话语中的奚落,和她一同看向学校门廊,突然说:“我其实很意外。”

李怡和杨璐纷纷顿了一下。

杨璐拉了拉李怡:”我们先过去。“

李怡“嗯”了一声,习惯性压了压帽檐。

等她们两人接连离开申全州才继续:“你竟然会去。”指的是昨天的事。

当初宁湾和许清景闹到如何不可收拾的地步申全州是知道的,即使宁湾回来他对这件事的未来持悲观态度。

他平时和许清景是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其实私下更像朋友。他们工作之余喝过一次酒,在宁湾回来之后。

许清景跟他说:

“从她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唯一有把握的,就是她仍然爱我。”

在同一张餐桌上,申全州当时欲言又止。

后来他发现,许清景或许比宁湾更了解她自己。

如果宁湾没有松动的迹象,他一句话不会说。

而现在……申全州只是觉得有些话非说不可。

“我和许清景认识十年了,从他大二开始。”申全州握住那把黑伞的手在发抖,他用了力气握住伞柄,想说的话太多堵在嗓子眼反而难以开头。

“有一些事你应该知道。”

宁湾没有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申全州伸手去接乱飞的雨丝,他这些年跟着许清景赚了不少钱,事业做到自己想象不到的高度,人走过三十个春秋难免生出伤感来。

“一天天的文绉绉,真他娘的憋。反正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也不跟你咬文嚼字。”他笑,“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是觉得没意义就当个屁放了。”

“第一件事,你回来之前看见的采访视频,还有他腿上的伤,你知道他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第二件事,我三年前发现他有很严重的失眠问题,陆陆续续换了好几个医生,没什么用。一些镇定药物对精神和身体影响非常大,你刚回来的时候他就停药了,我现在不清楚他是否还有呕吐和手颤动的情况……我想心病还得心药医。”

“第三件事,”申全州呼出一口气,“如果只是愧疚,人和人之间的情感难以对等,你给的不是他想要的,矛盾有一天还是会集中爆发。你别看他现在正常,以后的事其实说不准。”

宁湾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听进去了。”

她又说:“谢谢。”

这就够了,申全州想。

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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