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行程已经定好，马车需要先从景阳借道，绕过曲泉转向徐州。她和谢长亭约好在徐州会面。

李慈序的驾车技术好，她们走来一路平稳。许随意去景阳吃了云上八味菜，打包了什锦酥，途径曲泉交界又买了春日酒。

宛若不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以为真的是一次出游。两日内马不停蹄辗转多地，她觉得匆忙。“公主可还受得住？”

许随意也知道有些赶，但是她不好意思让先谢长亭等。所以能不休息的时候就坚持前行。李慈序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听她的安排默不作声地赶路。

外面是低沉的夜色，星子缀于穹弯，明月高升，月色清冷。前面不远就是徐州地界，她想直接赶路去徐州宿下。李慈序的鞭声清脆，破开夜风带着她们疾驰。

许随意马车坐地无聊，挑开半截帘子想和外面的人聊天。迎面扑来的冷风糊了她一脸，耳边一些碎发凌乱贴在眼睛和嘴巴上。

李慈序注意到身后的人，微不可查地端正脊背，将自己的身子离远一些。

许随意扒拉好头发蹲到车边，“你是哪里的人？”

“我母亲是大梁的人，父亲是西市边境的前赵商人。”女子大多跟随丈夫，李慈序有这么明显的异族特征，应该是在前赵长大的。

前赵人擅长饲养牲畜，大梁的马匹多是从前赵买来。那他这驭马的好本事，应该也是从小就会的。现在两人相隔不远，许随意也能闻到一点似有若无的香味，和梁清婉身上的味道很像。

“你家有钱吗？”许随意想他既是商贾之子，家境应该不会太差。

李慈序握着缰绳，神色不明地看她一眼。他的声音落寞，“没有钱就不能娶她吗？”

她是谁两人心知肚明，许随意听到他的回答下意识想：行商不挣钱，那钱都被谁挣了？她企图寻找商机，可她的沉默被李慈序误会。

“我父亲有很多的孩子，家产不可能全都分给我。我在互市有自己的产业，肯定不会亏待小郡主。”他着急地向许随意剖心，像是怕她阻挠。

李慈序知道梁清婉的身份不是他能高攀，可是爱意滋生，他想冲破尊卑向她靠近。

许随意解释，“我没有想阻止你和清婉相爱，只是想问问你的情况。她是大梁的郡主，身份会让她有很多的迫不得己，但是她如果爱这样的你，你们之间就没有阻挠。”

她还是相信爱由心生，缘分或许天定，然而结局可以握在自己手里。许随意欣赏李慈序的纯粹，可她不能给这个事情下一个定论。

“如果她真的不能拒绝这桩婚事，你会带她走吗？”许随意担心陈子真这件事情不能妥善解决。

李慈序颓丧，有些泄气地弯下腰。他撑住额头沉思半晌，“如果她想走的话，我会带她离开。”如果她不愿意，我会自己离开。他不敢想象结果，只是怀抱希望等着最后的裁决。

他会得偿所愿，或者一无所有。

马车上挂着的灯笼照亮他微红的眼眶，李慈序呼出一口气，“前面就快到了。”

许随意退回马车内，宛若拿着一本书有模有样地阅读。

“先把书拿正！”许随意点点宛若手上的书，坐回到自己舒适的位置上。

宛若小心翼翼地将手转了一圈，“公主刚才说的那些，是我可以听的吗？”

“可以听。”许随意拍拍她的肩，“但是不能说。”

宛如知道这是宫廷要事，要是泄漏出去保不准会招来杀生之祸。外面那位壮士看着就很凶。她将三指并立朝天，“我发毒誓，肯定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许随意自然信她，宛若是个没心眼的人，不然也不会被原来的主子扔在御膳房干活。她怕宛若对自己没心眼，对别人也没心眼。“你多在后院，有没有人经常来找你说话？”

“公主想问的是沉默和寡言吗？”宛若看着许随意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发笑，“我也没有这么愚钝，公主心里想的我隐隐能猜到一些。”

公主和锦妃娘娘，不像明面上那么和谐。

“沉默姐姐找我问过您的喜好和一些小事，我都含糊告之。寡言姐姐倒是没有找过我。”她佯装将自己的嘴拉上，“公主放心，我可机灵了。”

许随意被逗笑，从她手里拿过书，“让我看看小机灵看地什么书？”

封面上三个端正的大字：道德经。有些高深，她正襟危坐欲翻开一页。

李慈序：“公主，外头有人拦车。”

她听见佩刀出鞘，打开帘子就见李慈序已经跳下马车。前路漆黑，许随意只能看到几个身影朝她这边靠近。许随意让宛若坐在车里，跟着也跳下马车。没有兵器的许随意只能先站在李慈序身后观望。

李慈序将刀挡在身前，问来人，“你们是什么人？”

脚步声越近，身形的熟悉感越强。许随意压住李慈序的手，对着人叫了一声，“谢侍郎？”

那边低应一声，谢长亭从暗处走来，微弱的灯光衬出他不太和善的面容。他的视线在李慈序的身上扫过，最后慢慢落到许随意脸上。

跟在谢长亭身后的是秦青阳，他没看到自家主子的脸色，站在后面向许随意挥手。“公主你可算来了，我们在这等你一下午了。”

李慈序把手里的刀放下，不做理会地回到马车上。秦青阳没见过这人，“这是公主新找来的马夫吗？看着身手不错。”他萌生出想和这人切磋的想法。

许随意只是和谢长亭约了徐州会合，她没想过谢长亭会等她，在这僻静无人的小山路。她的设想是今晚赶到徐州，寻个店先住下，明日再去找谢长亭。

她觉得自己是欣喜的，在这月色里看到谢长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