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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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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徹闭门不出好几日,脸上的伤好了,手臂的伤口也已经愈合。

这几日倒是有几位同窗好友过来探伤,都被邱叔拦在外面。只有阮家兄弟过来,邱叔放进来。

阮棣对他的伤势只是询问了一句,阮楷倒是关心些,还送了份补品过来,说是父亲的吩咐,他才没那好心。

杨徹呛他:“我知道你心里幸灾乐祸,巴不得我伤得更重些!”

阮楷也故意气他:“是,我就该提前两天来,看看你猪头一样的肿脸!”气哼哼地甩袖朝主院去。

“你才猪头呢!”杨徹提高声音冲阮楷背影骂道。

阮楷对他冷嘲热讽,有的人却是实打实地关心。

销声匿迹一般的隋波不知从哪里听说他受伤,过来看望。

全程在关心他的伤情,询问何人所为,还打抱不平要为他出这口恶气。

事情已经结束,杨徹扯慌称被误伤。

对方只字不提第三场考题的事情。

杨徹便主动提及,笑着道:“隋兄莫不是梦中也得仙师指点,猜题竟然猜到了原题,我也沾了隋兄的光。”

隋波见问题避无可避,便打着哈哈说:“定是祖上保佑。我也没想到有这般幸运。还得多谢子清你当日给我讲解,否则我猜到原题也写不出好文章来。”

“隋兄客气了,提前恭祝隋兄高中。”

“承你吉言。”

次日张淮来的时候也是这般说辞,临走的时候从自己宽大的袍子中掏出一个细长的盒子递给杨徹。

“一支小小羊毫笔,不成敬意,子清贤弟莫要推辞。”

杨徹看着雕工精细的盒子,里面的笔价值多少他不知,但他能猜到这盒子里不止有笔。

张淮这种暗处送礼的方法他是领教过。

他连忙推辞,一来二去,竟碰到了杨徹的左手臂,张淮这才住手,连忙致歉。

杨徹道:“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并没有帮张兄,不是吗?”

张淮愣了几息,看着杨徹真挚的目光,了然大笑,将手中的笔盒收回袍子中。

送走张淮,明玕不解地问:“公子为何收隋公子的厚礼,却拒绝张公子?”

杨徹瞥了眼明玕,敲着他脑袋道:“隋公子与我是同窗,送的又是补品,再贵重在外人看来也是同窗情谊,探病所需。而张公子来探病,却送价值不菲的笔,甚至钱财,你觉得合理吗?”

明玕摇摇头。

其实,杨徹不收,也是因为收得亏心。

养伤这几天,他收到不少邀请,全都一一推了,如今脸伤好了,杨徹主动出门。

已经二月下旬,华阳气温回升,这几日天气转暖,城中再不见积雪,街市上热闹起来,两边的店铺似乎也从冬日苏醒,满面春光。

文墨街却特殊,没考前那般热闹,文渊书铺门前冷清不少。

街尾依旧没见方鉴的摊位,多了几个摊位在卖风筝。

天再暖和些,百姓们就要出门踏青放风筝了。

杨徹离开文墨街直接去春风楼。

走进主楼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吟诗,声音带着醉意。

二楼左侧楼梯的栏杆处,一位年过三旬的书生面红耳赤,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拿着酒盅,饮一杯吟一句,诗风豪迈,有种少年将军凯旋而归的风发意气。

“好诗!”一首诗吟完,楼中四下响起掌声。

“看来骆兄这一科必定高中!”一人高声赞道。

中年书生仰天大笑,又连饮三杯,大声道:“今科再不中,我骆岸,就从这里跳下去。”手朝楼下一指,酒盅从手中滑落,摔在一楼地板上,当即摔个粉碎。人也脚步不稳靠着栏杆差点栽下去。

旁边有书生拉住他,责怪道:“骆兄,你这醉的……别喝了。”

“高兴呢!我从没这么高兴过。”

杨徹不自觉被这书生带得也抿唇笑了笑。

他迈步朝后院去,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瞧竟然是许登云。

许登云满脸笑容,像个白色招财猫。

“子清兄,咱们的缘分真是前世注定。”

杨徹也觉得不可以思议,真是哪哪都能碰到他。

许登云将他上下扫一眼,关心道:“听说你受伤了,我考完第二天去看你,被你们家的管事拦在门外,说不便见客,伤哪儿了,很严重吗?”

严重倒是不严重,但的确不便见客。

“手臂,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伤手臂有什么不便见客的。”

杨徹笑笑,掩饰道:“下人们小题大做,让你白跑一趟了,我给你赔罪。”

“赔罪倒不用,子清兄今日来春风楼是听曲赏舞还是找其他的什么乐子?”

杨徹不便相告,反问对方。

许登云道:“听曲,听闻青黛姑娘新谱了首曲子,我来尝尝鲜。”

“那我不打扰许公子了。”

恰时楼上传来洪亮一声:“杨子清!”

杨徹惊了下,寻声望去,见到高昇歪靠在柱子上,正盯着他冷笑。

有必要这么大喊吗?

差点以为仇家寻仇来了。

他心里翻了个白眼。

被高昇这一声喊,楼中许多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

本来想默默来默默走,现在满楼的人都知道他来这种地方。

他心里骂了句“该死”,忙走上楼去。

“高先生怎么在主楼?”

“我如何不能在主楼?”高昇离开柱子站直身,双手交插在袖子里,朝楼道尽头走。

经过一处花厅,里面一群人在玩击鼓传花,笑声一片,外围一圈人在观看。

击鼓的女子眼睛上蒙着一条白绢,正在敲着鼓点,从对方的口鼻和头饰,杨徹认出来是那位请他写诗的倚云姑娘。

高昇问:“你也想玩?”

杨徹没答他,继续朝前走。

高昇冷笑道:“你来也不是寻乐子。”

“在下是来寻先生。”

高昇瞪他一眼,“你要问的事我不知道。”

走到尽头的一间安静厢房,高昇关上门,在茶桌边坐下,歪身靠在凭几上,支起一条腿,单手开始煮茶。

杨徹在他对面坐下,看他别扭的动作,给他搭了下手。

“消息总有来源,高先生只需透露一二便可。”

高昇将茶壶放在茶炉上后问:“你为什么查这个?”

杨徹顿了下,笑着回道:“上次在水榭中,我已经回答过先生了。”

高昇摇头,“真正目的。”

“那就是我的真正目的,我就是想要一个干净的科场。”

“不。”高昇坐直上身,很认真的盯着杨徹。

杨徹毫不避讳他的打量,也坦坦荡荡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高昇看着对方真诚而清澈的眼眸,没有寻到答案,低头忙着煮茶,道:“我查过,令尊未及第之前曾受教于伏老太傅一段时日。后来令尊和伏岳同榜及第。令尊在京为官那几年,与伏岳交好。后来令尊外放,二人常常书信往来。”

这种事只要有心人去查都能够查到,杨徹并不奇怪,也不否认。

平常淡然语气道:“是,家父感念伏老太傅教授之恩,外放的头几年与伏大人有书信往来,后来伏老太傅去世,也就疏远了。”

“你是为了伏岳才查当年舞弊案。”高昇道。

“我是为了天下读书人,不仅壬辰年,今科的春闱我也要查。”

“你不过一个四品知府之子,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背后之人是你能动得了的吗?”高昇质问。

“依高先生所言,非王侯公卿,就不能去追求真相,就不需要公道吗?”杨徹反问。

语气平静,却坚定如铁,带着攻击。

高昇抬眼,正对上杨徹的眼睛,黑漆漆的眸子中似有火在烧,越烧越旺,有燎原之势,将整个人都照得刺目。

这样的眼神让他心中陡然生出几分敬畏。

他微微垂下视线,有些不敢去接这样的眼神。

此时旁边的茶壶咕嘟咕嘟冒泡,他转过视线,伸手取下茶壶,倒一杯热茶递道对方面前。

杨徹也收回目光,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汤。

“高先生,你深受其害,我以为你能够明白我。”

高昇没有接话。

厢房内出奇地安静,只有外面嘈杂的声音传来,笑闹或者琴曲。

许久,杨徹又道:“高先生被人偷换了十二年的人生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能。若是高先生愿意帮我,我感激不尽,若是高先生怕受牵连,就当杨徹今日未来过。”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高昇,声音如寒霜压下去。“我读了二十多年圣贤书,没有哪一句教我龟缩苟安。”

他转身离开。

刚走出两步,高昇唤住他。

“子清。”

杨徹停下来,转身看他。

高昇也站起身,没了刚刚放浪姿态,身姿笔挺,目光平视着他,面容严肃道:“这些年不是没人如你一般去想要正义,最后不是半路畏惧退缩,就是无声无息殒命。你有大好的前程,我也信你将来为官必然造福百姓,我不想你白白断送性命。”

“有些路注定要用鲜血铺出来。”

“可……”高昇眉头紧皱,望着面前的年轻人,心中复杂。

杨徹最有资格不过问此事,他有锦绣前程,但为了心中那个信念,甘愿冒这个险。

而他最该去做这件事,却龟缩十二年,这十二年连苟安都没换来。

相比面前年轻人,他懦弱无能。

其实他也希望有个人能够揭开科场背后的阴暗,还自己,还天下读书人一片清明。可是面前的年轻人太耀眼,他不忍心看着他因为这件事而陷入泥潭,更害怕他因为这件事被人残害不能善终。

这样的例子他见过太多,正直英勇之士,最后尸骨无存。

他不想再多一个冤魂。

“你不怕死吗?不怕连累父兄吗?不怕最后失败,白白送了性命?”

怕!

杨徹怎么可能不怕。

但是他怕的不是死,而是失败。

前世他就失败了,最后惨死。

他不甘心!他一定要做成这件事。

“如果失败,我相信我的死能够撕开这科场丑陋一角,能够让朝廷,让天下读书人和后世人看到这个问题。”

高昇沉默看了他许久。

这么多年这样的话他也听过很多次,但是不知为何,他从面前人身上看到了那种决然和狠劲。

这是以前那些人没有的。

“卢敞。”他吐出一个名字,“此人乃安远府考生,与楼中群玉姑娘相好,一次醉酒后吐露自己通关节,但是哪位考官卖关节没有吐露,我正在查。”

听到最后一句,杨徹心中松快下来,也得到一些安慰。

高昇并非真的对舞弊冷眼旁观,他的那腔热血未冷。

“多谢高先生。”杨徹拱手作揖。

高昇自嘲冷笑,复又坐下。

“我是最不配你的谢,该天下读书人谢你。”

“若是能够如愿,我自认为也当得起。”杨徹调侃道。

气氛轻松下来,高昇请他坐下,与他细说。

*

贡院内,主副考官和内监试官将一张考卷看下来,都惊出一身冷汗。

这是不要命了!

连九族命都不想要了!

满张试卷全都是逆言悖论。

从斥骂陛下弑兄夺位,不忠不孝,到壬辰年亲手制造舞弊案,残杀忠良,不仁不义。从追杀先太子遗孤,到屠杀效忠先太子的曹将军满门……

桩桩件件,都浸染着鲜血。

字字如刀,割开这么多年的当今圣上的伪装,句句如枪,直戳事件的要害,不给对方喘息之机。言辞激昂悲愤,让人读来心中激荡,鼓动之大。

若是这几篇文章被泄露出去,简直不敢想象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柳澄看到最后考卷碰都不敢碰,直接丢在长桌上,已经吓得面色铁青。

“何人这么大胆?”

其他人也都想知道,但凡面前的是墨卷,他们必定第一时间拆了弥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但他们手中的是朱卷,只有编号,根本无法得知考生姓名,甚至连中间经手的外帘官吏的签字都没有。

“这如何是好?”晏莘也不知所措,心提到嗓子眼。

同考官们看几位大人神情,知道出事了,年纪大的何大人询问一句。

内监试官让他们继续阅卷。

姚瞻适时道:“这张卷子能够送到内帘来,外帘必然有人帮衬,且不止一人。这是有人精心安排,想引起慌乱,用心阴毒险恶。现在就算拿着朱卷去找墨卷,也不一定能够找到墨卷。”

“你有什么高见?”柳澄问,他是没了主意。

姚瞻看看内监试官和副考官们,压低声音道:“现在要么密奏陛下,要么就此销毁。”

几位大人面面相觑,密奏陛下,且不说他们没一个人能够出去,就算出去了,这份考卷奏上去,龙颜盛怒,他们在座的二十多位考官和内监试官,包括外帘的官员没一个能够跑掉。

当年夺位之变的血腥,牵连朝臣无数,在场很多官员都经历过,就连壬辰年舞弊案也是夺位之变的延续,他们着实不敢再去面对。

而且一旦事情不慎走漏,真正的人没有查到,反而引得天下都要议论纷纷,这是将陛下扒光了让天下百姓唾骂。

后果不堪设想。

但就此销毁是隐瞒不报,是欺君之罪。

几位大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好半天还是拿不定主意。

最后他们将同考官也叫来,众人商议。商议半天,一致认为既然墨卷没有存在可能性,这份考卷不出衡文堂最安全,就地销毁。

为君分忧乃是为臣本分,不让君主受小人诳语中伤也是忠心。

看着朱卷一点点被火吞没,鲜红的字迹慢慢在火中变成灰烬,最后一张考卷完完全全消失,众人的心稍稍放下来,却没有彻底松下来。

接下来的天数里,众人脑海中不断冒出那张被烧尽的考卷,阅卷都更加小心。

各自不经意间都在心中猜测,会是何人如此大胆。

自从陛下登基,这些年的乡试和会试,甚至殿试中都出现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考卷,但是没有一份考卷将陛下剥光了痛批,更没有一个人的文章写得如此明目张胆,毫不顾忌。

这哪里是考卷,这简直就是讨伐的檄文。

这样一份考卷,从受卷官到内帘考官案头,这中间经过弥封所、誊录所、对读所、收掌所,一层层一关关,经手那么多人,竟然没有被发现,这是准备多缜密。

换句话说,得有多少人成为帮凶。

这些人都对朝廷不满,对陛下不满?

细思极恐。

考官们想到心惊胆破,最后干脆不去想。

所幸后面的考卷批阅顺利,没有再出现一模一样的舞弊卷,更没有骇人胆魄的逆言,也没有其他异样的考卷。

考卷批阅结束,考官们搜落卷,倒是捡到几份。

三月初五填榜。

柳澄依照定好的名次,填写拟录朱卷的编号。

然后监临、提调和监试官一起,将墨卷和朱卷的编号一一核对,然后拆墨卷。

诸位考官也借此去寻找那张被烧的朱卷编码对应的墨卷。搜了一遍没有找到墨卷,众人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拆卷的时候,柳澄也按照先从第六名开始往后拆,拆到最后一名后,再从第五名往前拆。

拆前面五名的时候,所有人都激动都紧张。

最近半年,孙巍才学名动华阳,连陛下都耳闻,还对计尚书夸赞几次,称他将这个外甥教得好。完全忘记了就在此不久,计昶还被斥责教子无方。

还有那位凭靠一幅《壬戌天狩图》让陛下当场要授官的鉴画才子。

后面的名次里皆无这二人,不出意外,定然是在前面五名内。

众人都在期待,今科会元会是哪位。

“要么,诸位大人一起动手,一人拆一份如何?”柳澄建议。

众人赞同。

内监试官梅大人自告奋勇道:“这第五名我先来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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