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拉加维娅再一次守着办公室的窗户，看着夕阳，看着天边的云渐渐展露红晕，又渐渐褪去红晕，隐入黯淡。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从楼下驶过，拐了一个弯。

就在拐弯的时候，拉加维娅注意到了马车上的标志，联想一下它行驶的方向，拉加维娅有一些感兴趣。

小小的感兴趣。

本来这种程度的感兴趣，并不至于让拉加维娅亲自跑一趟，但鉴于手边的这个案子实在有些让人头昏脑涨，仿佛是想让人徒手抓空气一样，让人颇为无从下手，她在由于之后，还是决定走一趟。

走一趟，就当散心了。

她从衣柜的夹层里，找出了一套夜行衣，换上之后，打开了窗户，从窗户连飞带爬地顺了下去。（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天色已经没那么浓重了，所以她特意绕了路，从别的地方爬进来，然后绕到自己办公室的。

门锁上的一瞬间，拉加维娅送了一口气。她小声嘟哝道：“下次应该带套衣服的。”

带套衣服，换上，然后直接等开门，大摇大摆地进来。

说完这句话，她还特别孩子气地重重点了一下头：“嗯，就是这样。”

拉加维娅再一次为自己勾兑了一杯奶昔，一饮而尽之后立刻刷干净了杯子。紧接着就是梳洗打扮，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因为接下来的时间里，都将是在不同的时空穿梭，所以条件肯定没有在这边的好，一旦受伤之后出现愈合问题甚至是大崩溃的情况，她大概就只能死在那了。

拉加维娅这样想着，却还是微笑着给自己收拾行囊。

“奶昔”她是有胶囊和药片的储备的，所以哪怕喝不到，还是可以通过吃的方式进行补充的，这些东西必须是要多带的。

拉加维娅一共带了整整三盒的胶囊，外衣兜里和腰间的皮带上，也都别了适量的备份。

魔杖她备了三款，一款是折叠的，别在了腰间，一款是她自己的，长款的，背在后背上，还有一款是切西科拿来的，被她绑在了手腕上，弹药上了两发，剩下的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放在包里了。

换洗衣服之类的，拉加维娅是一点也都没带，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毕竟全都不带的话，女孩子的话多少是有点不方便的。

不过凉真送过来的那套衣服，她倒是穿了一套，然后放包里一套了。没办法，这个必须要用到的。

最后要放的，就是证件。

除此之外，她将赎的头发握在了手里。

她检查了一下办公室的卧房的状态，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终于走出了办公室。

她首先是敲响了凉真的门。

凉真也刚醒，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去水房随便抹了一下脸，便跟着拉加维娅来到了门口。

切西科是最后一个来的，可能是因为昨晚的事情，他显得有些面容憔悴。

“穿梭器，一人一个。因为不好有说明，所以我就直接说这个东西要怎么用吧。”切西科知道凉真不可能知道这玩意怎么弄，所以也没问会不会用，直接上来就开始解释用法。

在练习了几次之后，凉真和拉加维娅都算是对这个东西的使用，熟练了一点。

“那我们先去哪？”凉真问切西科。

切西科则是看了一眼拉加维娅和她手里的头发：“那得是她手里的那撮毛说了算。”

拉加维娅白了两人一眼，使用了赎的头发，用追踪的方式回到了很就很久的之前。

久到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没出生。

那是，纪元41年的一个冬天。

四周都是皑皑的白雪，几乎无法辨认身在何处，或是东西南北，所能感受到的，无非是寒风像鞭子一样地抽在身上，让人的牙齿打颤。

切西科立刻出声质疑：“你不会搞错了吧？怎么会这么靠前？”

眼前的旷野只有零零星星的住房，且是一望而知的破破烂烂。这很明显不会是至少纪元70年之后的场景。

拉加维娅表示：我也奇怪着呢。

但是她没说出口，只是一脸傲娇地将手里的试管递给切西科：“要不你试试？”

切西科真的试了，尝试之后，他们仍然回到了这里。

看来达斯对于赎的执念，还真是强烈呢。

如今风雪太大，三人组只能先找一个一个地方避一避。

而他们没有什么选择，眼前的三个“房子”，只有左边的这一间是有人的。

拉加维娅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先暂时住了下来。

这家如今只有一位夫人还在，她说男人被杀掉了，她被掳到了这里。

这下连凉真都觉得不对劲了。

从夫人的言语间，三人组得到了证实，那就是剩下的两间正好是没有人居住的。

拉加维娅叹了口气，带着三人组去了隔壁的房子商量对策。

点燃的火堆噼里啪啦的，拉加维娅首先开口：

“能让她提醒到这个份上，可真不容易。”

凉真则是很愤怒：“只怕她为了这个，还杀了不少人。”

愤怒的凉真甚至没有注意到，拉加维娅开始好好说话了。

切西科依旧是最安静的那个，因为手里没有模型可以把玩，他就反复地用拇指和食指互相搓。

“是啊，我们的对手可能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心狠一些。”拉加维娅说着，在自己的穿梭器上将上一次追踪的世界点了保存。

“我建议将这个时间点命名为生命之源。”拉加维娅说道。

切西科没有说话，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本子，将“生命之源”记了下来，算是很明显的用行动认同了拉加维娅。

“为什么？”凉真一头雾水。

当然，这个“为什么”肯定问的还是切西科。

切西科也很耐心地跟他做了解释：“达斯让我们来这里，无非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有更多的选择，进行更多的分裂，拥有更多的赎，然后让她可以从中选择一个，成为自己的赎。所以我们不管做什么，那个刚开始的世界，都会重新开始分裂，形成各种各样的可能，第一天流产，第二天流产，第三天流产……等等，直到赎生下来，被丢掉。”

“那我们要做什么？”凉真问。

“让世界继续分裂。”拉加维娅插道。

凉真没有继续再问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理解不了，或者这个问题被说明可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但切西科继续给他解释道：“每一个我们只能记录这些分裂中的一个，但一定是会有一些重要的节点的，我们可以通过这些节点，来确定当前的时空。”

凉真点点头，虽然他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我们现在需要一个赎吗？”切西科介绍完之后，问拉加维娅。

“这……顺其自然吧，其实没有很需要。”

这句话凉真倒是个听懂了，意思是这孩子能不能出生，看天意。

或者说他们能不能看见这个孩子出生，看天意。

话虽如此，但是三人组，尤其是拉加维娅，还是绑了那位夫人很多忙的，大多数都是做家务之类的。

只是他们都没有告诉夫人，怀孕的事情。

这个世界的赎，最终在第二个月的时候，流掉了。

夫人没有悲伤，也没有哭泣，只是掀开雪地，把孩子埋掉了，然后继续每天的生活。

因为太穷了，穷到麻木，穷到没有时间悲伤。

三人组也重新回到了生命之源。

依旧是瑟瑟的寒风，满目的萧条，拉加维娅三人再次叩开了夫人的门。

夫人的门其实已经酥了，不保暖的。

三人组仍然是要借宿，夫人依旧是帮忙干活抵房租的态度。

凉真一口答应了下来。

紧接着，拉加维娅试探性地问夫人：“夫人，您最近是不是经常觉得疲倦啊？”

夫人的眼神空洞，也没什么好气儿：“我每天都疲倦，怎么了？要把我这份活也一并做了吗？”

拉加维娅：“这倒不是不行，毕竟我带了两个随从。只是我感觉夫人似乎是有了身孕。”

“身孕？”夫人满脸迟疑，却不见喜悦。

拉加维娅说道：“我是医生，只要您给我一撮您的头发，我就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夫人立刻拽了一撮头发下来，交给了拉加维娅，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拉加维娅对着那撮头发就开始神神叨叨，最后对夫人说道：“您已经怀孕一个月有余了。”

夫人的回答也着实平淡：“哦。”

然后当晚就不断试图从高处跃下，物理打胎。

这一晚上的尝试当然是没有成功的，但架不住随后夫人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也要打掉这个孩子，她甚至会用烧火棍击打自己的腹部。

拉加维娅不是不能理解这样的行为，但又着实觉得难以想象。

切西科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尽可能地帮着夫人默默做事而已。

相比之下，凉真的反应就更为剧烈了。

在看见夫人的举动之后，他几乎是瞬间控制了夫人，然后咆哮着跟夫人说道：“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那好歹是一个生命！我家里那么多孩子，母亲还是生了下来，一个也没有流掉！她甚至为了生下弟弟付出了性命的代价！可是你呢！你为了自己过得好一些，就要扼杀掉一个生命！”

听闻凉真这样说，夫人当即就红了眼，同样咆哮道：“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吃得那样壮！一看就不缺衣少食！你知道什么是穷吗？你知道吗？你懂什么？这个孩子生下来也根本养不活！与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浪费食物，心存期待！”

凉真仍然不服，但切西科沉默着拉开了他。

拉加维娅则坐到了夫人的身边，将夫人揽进了自己的怀里。而夫人也任由着拉加维娅的动作，只是在她的怀里沉默着哭泣。

久了，她突然爆发了很大的一声：“一个生下来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的孩子，生下来有什么必要吗？！”

拉加维娅回答：“夫人，请原谅我无法就这个问题做出回答，因为我不曾诞育一个孩子，但作为一个女人，我认为这是您的选择，任何人都无权干涉，更无权批判。孩子有活下来的权利，但您同样也有活下来的权利。”

拉加维娅说得认真，甚至没发现她的话怎么听起来科里科气的。

切西科这个时候也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汤走了过来，他单膝跪地，用木勺子擓了一些汤：“夫人，先喝一口吧！不管是否生下这个孩子，都要养好身体才能做出选择。”

夫人抽噎着，将有些干裂的嘴唇凑了过去，轻轻地吸溜了一口实在称不上是浓汤的浓汤。

等夫人进了一些吃食之后，切西科才说道：“我和那个男人的观点不同。如果我是夫人您的话，我不会想您生下这个孩子的。站在您肚子里的孩子的角度，我也不希望自己被生出来。”

“您可能也看出来了，我们三个的出身不是那么普通。在我们三个里，我的身世算是中等吧。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家庭里，一个富贵的人家里，我的母亲生下了我之后，母亲也好，我也好，都只有痛苦而已。”

“贵族的家庭，对家庭的教育是很严苛的。我们家族看不上女人，所以也不会允许女人参与到后代的抚养教育中来。我很小的时候就是跟着乳母、保姆、女佣之类的一起生活，我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感觉，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

“所以母性这种东西，对我而言是很虚的，哪怕母亲一直都在吵着要见我。我从来没有单独见过母亲，刚开始是因为没有成功过，后来就是因为这对我也好，对母亲也好，都不是什么好事情。我的父亲很暴躁，很阴森，他会用很恐怖的腔调说话，会谈话的时候突然出手伤人，用拳头打或者用脚踢之类的。”

对对，拉加维娅深以为然，有些不由自主地重重点了一下头。

切西科看见拉加维娅这个反应，微微一怔，随后恢复到原来的情绪和腔调里，继续说道：“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所以对我多数都是恐吓，但母亲那边就不一样了，他打得特别狠，刚开始避着我，后来发现我会因此难过，就故意给我看。后来我无所谓了，他就又避着我。”

“在我跟着这位大人之前的一个晚上，我的母亲跳楼自杀了。因为父亲不允许她见我，周围的人也都在劝她放弃。我其实可以理解，她坚持了二十年了，也该歇一歇了。只是她最终还是被救活了，她也选择为了看见我的那一天，继续活着。”

切西科的眸子淡了淡，不知道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假话：“其实我觉得，如果放弃了的话，会不会她也就不会那样痛苦了。”

切西科说的话，对于一个乡村里的妇人而言，终究是有一些文绉绉的，但她还是认真地思索着，想要从中悟出来什么一样。

两人都没有再打扰妇人，而是选择让她静一静。

只不过，守着的人还是有的。

“你守后半夜吧。”切西科说道。

拉加维娅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但她还是答应了。

前半夜是凉真和他一起守的，而后半夜，是拉加维娅一个人守的，凉真和切西科则是在她旁边，一左一右地眯着。

拉加维娅则是静静地盯着远方的星星，撑到了天亮，中间还吞了两粒“奶昔”。

“奶昔”其实是两种药品，都是像拉加维娅这样的改造人必不可少的药物，但像拉加维娅这样平时非要冲成“奶昔”喝掉的人，倒还真是没有。

首先是改造人在整个是甲而非乙国的历史上，一共也就8个，她之前有一个，她是大规模实验的唯一成品，后来是选择性改造的一些权贵阶层的人，有的是属下，有的则可能是儿女，或者他们自己本身。

在她之前的那位，没有这两样药，没过几年就挂了，在她之后的，则一般选择片剂，或者定期补充泵，只有拉加维娅这样的穷鬼，才使用粗制的药剂。

这两样药，一个是一定程度上代替睡眠、预防大崩溃的粉色药剂，另一个，则是作为高浓度能量补充的白色药剂。

这主要是因为改造人的精力会更旺盛，激素状态更难以平衡，并且也需要更多的能量导致的。

拉加维娅自己在国家英才学院的时候，就学习了这一部分的内容，因此在药剂的这一方面，她很久之前就不太依赖研究所了。

所里也拿她没有办法。

她其实也很久没再去过所里了，怎么说，也有五六年了吧？

拉加维娅的意识逐渐飘远，天色也逐渐明朗了起来。

那是一种带着浅浅灰调的亮蓝，是拉加维娅喜欢的感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凉真最警惕，也是最早醒来的，而切西科，是被他的哈欠吵醒的。

拉加维娅借口上厕所，用包里的胶囊补齐了晚上吃的两颗。

紧接着就又是重复的生活，干活，防备，然后晚上守夜。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夫人好像也没那么冷冰冰的了，夫人也几乎变成了由三人照顾，基本不做什么活了。

在漫长的冬日散去之后，便是久违的夏天，食物本来就不多，孕吐的反应还很强烈，加上本身激素水平就不稳定，所以夫人经常哭着抱怨浪费食物，也不知道是说孩子还是自己。

每一次这个时候，拉加维娅都会将夫人抱在怀里哄着。

但是她也知道，一直如此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她选择让切西科跟着凉真去城里，趁着夏天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维持生计的活儿。

于是便只剩下拉加维娅在这里照顾夫人了。

拉加维娅没什么疲倦感，时间久了夫人也发现了一些异常。但是在乱世中图生存的女人，自然知道有些话，不该问就不问。

就像她也没有问那个人为什么要杀掉丈夫，把自己弄到这里来。

对于像她这样的小人物而言，为什么不重要，有什么，才重要。

短暂的夏天很快离去，地里的作物堪堪收了一茬。

而切西科和凉真，还没有回来。

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然后，就快生了。

九个月的孕妇，随时都会生。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拉加维娅看到了达斯。

达斯已经脱下了白色的袍子，换上了黑色的袍子，的确，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过了，她确实是想穿什么颜色的袍子，就穿什么颜色的袍子了。

那天刚刚下了薄雪，穿着黑色袍子的达斯手持一柄黑色的全机动魔杖，她是那样的瘦骨嶙峋，以至于看起来像是一个鬼。

拉加维娅是被一个尖锐的、夹杂着风声的声音吸引出来的。如今看来，应当是达斯的魔杖射出来的东西。

拉加维娅虽然已经很长时间不大接触武器方面的研究了，但工作当中毕竟还是会用得到的，所以该认识还是能认识的。

拉加维娅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俗称为“红眼拐杖”的一种特型魔杖，需要专门的子弹，而不是直接射出能量束，是相对来说比较老的物件了。只是因为威力巨大，至今还没被淘汰而已。

如果达斯想的话，刚才的那一下，只怕房子就已经塌了。

房子里的夫人受到了惊吓，已然临盆，而拉加维娅却必须出来看着达斯。

所以夫人只能自己生产。

达斯的目的似乎就在此，而拉加维娅已经伸出了她的胳膊，无需瞄准，隔着衣物轻轻一推，达斯便精准地中了招，一支针剂正中达斯的脑阔。

嗯，对于自己的射击水平，拉加维娅还是挺有数的。

由于药剂浓度还是很猛的，于是顺带使得达斯晕了过去。

拉加维娅等脑门上的那针药剂尽数进入达斯的身体之后，仍然觉得不放心，于是在搜遍了达斯的全身，没有发现任何穿梭器以及可能是穿梭器的东西之后，又对着达斯补了一针，紧接着标记了当前的时空，然后带着达斯回到了纪元106年。

拉加维娅再一次回到了大楼的门口，马不停蹄地先扛着达斯去了接收处。

接收处那里有成匹的白布。

拉加维娅直接将达斯身上的裹身布全部剪开，准备用布裹着达斯交给局长。

但在裹身布全部断开的那个瞬间，拉加维娅感觉到了视觉的冲击。

达斯的皮肤焦黄、发黑、干枯，皮包骨，看起来就像是一截枯木一般。

于是拉加维娅将女人包了起来，康到了治疗部，做了简单的体检，结果证明，这个女人不止是单体综合征或者时间旅行这么简单。

简单来说，就是她命不久矣了。

也是通过这一次体检，拉加维娅终于确定了这个女人的年龄可能还不到57岁。

体检过后，拉加维娅重新给达斯补了好几针药剂，然后将达斯捆好，扛着到了局长的办公室。

局长的办公室依旧是开了门的，拉加维娅直接走了进来。因为身上扛着个人，所以拉加维娅也就没有一蹦一跳的，但在于其上，却还是努力可爱一点：

“局长呀~我把达斯给您带回来啦！快夸夸我！”

局长立刻从座椅上起来，然后从办公桌的后面出来，立刻就像将达斯接住。

拉加维娅却向后退了一步：“诶~~~”

局长立刻明白，抽出了一张接收令，一式两份，并在上面签字、盖章。

拉加维娅这才将达斯交给了局长，然后拿走了两份接收令。

一份带去档案室存档，另一份则带回自己的办公室藏好。

存档的记录，拉加维娅则是贴身保存。

完成了这一切之后，拉加维娅立刻回到了标记世界。

只是这一次生下来的孩子，是个女孩。

孩子的性别是在“生命之源”的那一瞬间就早已经确定了下来的，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是真的再没有任何一个赎了。

可既然如此，达斯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拉加维娅带着一座，进到了城里。

城里的情况并不好，切西科被当成了行骗的混混抓了起来，出来之后，就彻底沦为了混混。

按理来说行骗的日子，总比行乞的日子来得好过一些。

但切西科这幅无欲无求，总是淡淡的样子，加上温柔又全都留在心里，不会表达的个性，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他竟然一次都没成功过。

拉加维娅看到切西科的时候，他衣衫褴褛，身边什么都没有，面色与唇色皆是惨白，也不知道人是不是还有意识。

拉加维娅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掰开了一粒胶囊，送了少量的混合药物进去，然后将切西科也带回了纪元106年。

这一次则是直奔治疗室，将切西科送给了治疗部的人，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标记世界。

她把落地点选在了城里。

此时她有两件事必须要做，一是尽快找回切西科丢失的那枚穿梭器，另一个则是找到凉真。

混混们一般都是有各自固定的地盘的。凭借着自己对混混们的了解，拉加维娅很快就找到了这一片的老大。

老大很吃拉加维娅的天真样儿，因此告诉了拉加维娅一些信息。只是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拉加维娅很清楚，这个时候应该给他们一些厉害瞧瞧，于是拉加维娅就真的这样做了。

在一阵打斗之后，一群混混顶着带伤的脸，跪在拉加维娅的面前，希望拉加维娅收下他们。

但无论是为了更好地利用资源还是不要过多地影响世界分支的角度，拉加维娅都不能答应这个提议。

拉加维娅从老大那里得到了消息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按照老大的说法，最近打劫了切西科的人，就只有一伙领头的人叫“酒壶”的小团体。

拉加维娅立刻去找酒壶。

酒壶的头上还有伤，随意地用着不是很干净的布条包着。

拉加维娅以帮对方清理伤口，治疗伤口为由，想要酒壶交出切西科的背包。

酒壶似乎喝得醉醺醺的，满不在意地答应了拉加维娅，可在拉加维娅绑了忙之后，酒壶就立刻坐地起价。

拉加维娅虽然没有愤怒，但她意识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动用武力。

可被揍了一顿的酒壶拿出来的东西却都是制服，还有随身揣着的东西，其中并不包括那个穿梭器。

但是眼下的这些东西，对于拉加维娅而言，仍然是重要的。

她询问了酒壶是哪天、什么时候拿走的东西，然后再一次调整了时间，来到了酒壶所说的那个时间。

酒壶几人只是普通人，拉加维娅把东西弄回来的还是挺顺利的，只是这一回的东西里，依旧没有穿梭器。

拉加维娅只能无奈地询问切西科，你的东西都去哪了。

切西科回答，在被抓的时候，就都没了，应该是被卫兵队给觅下了。

拉加维娅再一次询问了时间，回到了当时的时间里，如法炮制，只是东西却是两份。

等到切西科的东西集齐了之后，拉加维娅又重新回到了标记世界，只不过这次她长了记性，直接问了一下切西科，凉真去哪了。

只是切西科的回答是：“我不知道，被抓出来之后就没再看到凉真。”

这一说法验证了拉加维娅的猜测，想来凉真也是因为没有盘缠也无法返回106年，所以才不得不滞留在城里的。

拉加维娅历史学得还行，所以知道这个时期，□□的一些工厂是会直接在街上抓壮丁的，也会和卫兵队联手，“吸纳”一些一看就很会干活的壮劳力。

再次通过这一片的地头蛇，拉加维娅知道了和这里卫兵队合作的□□是哪一个。

□□的工厂，强攻只怕是够呛，但是像是解决东西一样，把那个最早的凉真带回来，她只会觉得于心不安。

当然其实对实际情况没什么影响，因为每一个时空都可能随时出现一个是她拉加维娅或者不是她拉加维娅的天降猛人，解救了凉真。

或者……或者什么机缘巧合能让凉真逃出来或者死掉。

拉加维娅首先是在壮丁们换班的时候确定了凉真依旧还活着。

或者，但其实情况没比切西科好多少，本来是壮实的汉子，如今已经只剩下精瘦了，一看就是连肌肉都在被消耗的程度了，只怕是人也活不了多久了。

没有上衣，拉加维娅轻易地就看到了凉真密密麻麻的旧疤上，叠着层层没好的新伤。

是呀，这是肯定的，暴力催工嘛。

拉加维娅在高处，看着这些壮丁被驱赶到休息的棚子里，感觉他们就像是一群蚂蚁一样，渺小，微不足道。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拉加维娅突然萌生出了一个想法：她要毁掉这个厂。

改变一个空间的发展，从短期的层面而言，其实无非就是改变了一整个橘子的其中一牙不到。

有危害，但影响不到现在，因为现在的这条线上，发生的东西是既定的，而拉加维娅没有改变这种既定，她改变的只是其中一种的可能。

这当然会影响这条线上的进展，但这种进展最终会被影响到什么程度，也是不确定的。

换句话说，她直接把这个工厂炸了，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无非就是炸了一个工厂，然后□□去查，查了之后发现没法解释，然后怎么怎么样。确实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但对于世界本身而言，涉及不到切西卡层面的变化，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也就微乎其微。

但拉加维娅毕竟是想救人，不是想杀人，所以还是需要一些谋划的。

拉加维娅带着这样的心思，再一次回到了106年。

她并没有准备什么杀伤性的武器，而是开始研究，□□会在什么情况下，放弃一个厂子。

切西科已经出了治疗室，这倒不是说他康复了，而是他被他的所长父亲给接走了。

好家伙，切西卡家里现在有两个病号了。

在查阅了大量的档案之后，拉加维娅发现，每当一个地方爆发战争的概率很高的时候，□□就会暂时放弃这一处的工厂，任壮丁们自生自灭，等到这个地方平静了一些之后，他们只需要付出很小的成本修缮一下机器，就能重新开始抓壮丁，重新开始生产。

在有了这个底之后，拉加维娅本来想着连夜去那个工厂看看的，但是当天晚上的时候，拉加维娅再次看见了那两精致的马车从熟悉的方向拐了过去。

这一次的拉加维娅没有选择偷偷潜入，而是叫来了一个男通信员，陪着自己一起盛装打扮，去了切西科的家里。

切西科的家还是很豪华的，马车绕了一大圈，才最终找到了大门和门铃。

有碍于拉加维娅的名气和等级，所长还是得出门来，亲自迎接拉加维娅。

切西科的家中今天更热闹了一些，想来是所长极力想要证明自己的夫人没有跳楼，也没有任何事情，所以请了很多人来家中。

当然，没有请拉加维娅。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所长是瞧不起贱民出身的拉加维娅的。

比起拉加维娅的成就和本领，她的出身实在是不大好。不是一般的贫穷或者出身低微，而是她和她的家庭，乃至于家族，都是在普通居民里，依旧会被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她们家，是世代的收敛师。

所谓的收敛师，明面上做的生意是为亡者装扮。主持下葬。但这都是给活人看的。

活人不管出于某种原因，对于亡者有何种程度的关注，收敛师都必然会服从于这种关注，可是没人关注的呢？

大抵都是被卖掉了。

所以收敛师家族不光不贫穷，甚至一个个都很富有，只是往往在几代人之后，就会换一个城市，不再从事这样的营生，然后用几代攒下来的家业，换一个体面的身份和不凡的家世，开始全新的、甚至是纸醉金迷的生活。

拉加维娅的家族没来得及走到改换家世的那一步，拉加维娅也并没有享受过优越的物质生活。

相反，她年纪尚小的时候，就沦落到了孤独院，而在此之前，则一直是个乞丐。

所以说，对于成为实验体这件事，她是心怀感恩的。与其没日没夜地做着苦工，就为了孤独院长手指缝里掉下来的一点点食物，倒不如拼个富贵，或者结束痛苦。

虽然那个时候还年龄尚小，但她还是知道家里的事情的。虽然无从得知父亲的样貌，但父亲的名字她还是知道的。

后来接触到了穿梭器，她还曾经去过自己出生之前的时代，了解过那个时候的情况。

她知道，那件事情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拉加维娅铭记着自己的出身，也因为这样的出身，而被瞧不起。但同样让她爬到如此高位却始终低人一等的，还有她试验品的身份。

人们一方面都想复刻她的成功改造，一边又不愿意面对同等的危险，很多身为权贵子弟还是接受了改造的人，实际上都是家族的弃子。

他们和拉加维娅当年一样，面临过同样的命运，死掉，或者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只是这样的新星，同样是看不起拉加维娅的。

因为出身，因为境遇。

六个改造人，今天来了俩。

一个是素有“少爷”之称的，□□继承人博尔嘉诺，另一个则是号称“优雅千金”的爱钥拉，是京畿大区总长官的掌上明珠。

这两人，拉加维娅都见过，只是彼此之间态度也就那个样子。

拉加维娅嫌弃他们改造程度低吗，作用不大，这两位则或多或少地嫌弃拉加维娅不过一个试验品，觉得她“牛什么牛”。

虽然拉加维娅是有意避着这二位的，但是这二位明显不是这样想的。

首先过来碰瓷的就是爱钥拉，一杯红酒，一个“不小心”就直接奔着拉加维娅的裙子去了。

但是这点手段对于拉加维娅而言，实在是小case，拉加维娅毫不费力地接住了爱钥拉的酒杯，然后冷冰冰地回答道：“小姐，如果不喜欢的话，大可以不喝，不要浪费主人家的一番心意……”

说到这里，拉加维娅提高了一些音量：“还是说，您压根就是很讨厌所长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