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栀夏顿时无语,手一紧差点把完好的菜叶子掰断。
什么叫“你也看得上”。
她看上他的时候,他的厨艺明明也一般,嘲讽来嘲讽去,怼的不还是他自己。
而话说回来,做饭这种人类技能,就别为难一只小猫咪了。
“照你的意思,我该看上一个厨师?”盛栀夏关了水阀,抖搂菜篮时不小心甩他一手水,“人家可爱又有趣,我就喜欢,怎么了?”
——可爱又有趣。
陆哲淮站在一旁擦净刀刃水渍,动作尤其平静,但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紧。
可爱又有趣,意思就是说他不可爱又无趣。
心里像被人划了数十根火柴,来回摩擦几百下都点不起火,就是燥得慌。
他从未这么烦过。
刺啦一声,利刃蓄着隐忍力道插回刀架,陆哲淮面不改色:“挺好,你乐意。”
短短一句耐人寻味,盛栀夏默不作声将菜篮子放到一旁,用余光看他,故意添油加醋:“不好奇我们怎么认识的?”
陆哲淮漠然拿过她洗好的一篮绿叶,转身到中岛台背对着她处理食材,不冷不热道:“没兴趣。”
没兴趣还问这么多,难为他了。
盛栀夏拿起小刀切下半根胡萝卜,他“没兴趣”她就偏要说:“上个月电梯偶遇。”
话音落下,空气谜之安静。
陆哲淮刚想从碗里拿一颗海参,但短短两秒之内,碰向碗边的手早已攥起拳头,手背筋骨尽显。
半晌,他下颌线越绷越紧,最后二话不说将整碗海参倒在砧板上,空的瓷碗重重放回原位。
碗底砰的一声磕向大理石台面,动静不小,盛栀夏切着胡萝卜差点被他吓一跳。
“嗯,上个月。”陆哲淮低声重复一遍,忽然短而轻地冷笑一声,“可以,进展很快。”
一字一句清晰落至耳畔,盛栀夏总觉得自己被他戳了一根冰锥,从头到脚冷飕飕。
其实扯起这种谎来,她免不了有些心虚。
像很久之前刚刚认识那会儿,她骗他说自己失眠,想听他的声音,结果他一个电话打过来,她手机都快扔了。
不过最初的心虚是因为陌生,而现在的心虚,是因为过去太过熟悉。
但话已出口,他信不信是另一回事了。横竖是他先误会的,她顺水推舟罢了。
更何况这样也好,她搅他的心绪、试探他的防线,总好过被他牵着鼻子走,像上回那样被他吻得喘不过气。
“嘶——”食指突然一阵刺痛,她条件反射迅速放下刀,同时抬起手来看。
创口已经渗血。
下一秒,身后响起匆忙的脚步声。
她反应过来时,陆哲淮已经走到身旁一把攥过她的手腕,眉头拧了又拧。
盛栀夏默默看着他,只见他眸中倒映着一抹鲜红血迹,从她指腹边缘缓缓流下的。
“你......放开。”她轻轻挣了一下,“我拿水冲一下就行。”
陆哲淮的掌心越来越烫,温度紧紧覆在她腕间,半晌才松开。
“别用水,在这儿等着。”他带着一股低气压转身往外走,暗沉沉的背影又撂下一句,“就这样还给别人做饭。”
盛栀夏远远看他一会儿,总觉得心里有块地方满了又空,像温水淌过。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这么低垂眼眸靠在橱柜边缘,盯着伤口发呆。
客厅里,梁寻知的破音响已经彻底修不好,但他依旧执着地把它拆开,拿起小螺丝刀将细碎的零件重新拼凑。
正琢磨着,眼前忽然晃过一道高挺身影。
陆哲淮记得医药箱在哪,于是他停在电视墙旁边的柜子前,弯着腰将抽屉挨个拉开。
...
半分钟过去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动作跟着急躁起来。
可他从来没有不冷静的时候。
梁寻知心里纳闷儿,下意识朝远处厨房望一眼,不出两秒就看透一切。
说是要散,可又散得到哪儿去,一个小伤就让他急得拉箱扯柜的,瞧这不值钱的样。
“这人一急啊,他就找不着东西,干不好事儿。”梁寻知认真拼凑零件,老神在在道,“但他为什么急呢?显然是在乎了。放心不下、割舍不了,他就急了。”
在乎她、放心不下她、不能没有她。
陆哲淮承认,自己没了她就是不行,看她受伤流血他就是心疼。
他后悔从前没有对她更好一些,后悔没有早一点弥补那些伤害,后悔没有用坚定的姿态去爱一个人。
事到如今,哪怕她没有完全放下,但也真的不再爱他,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跑过来扑进他怀里,不再一遍又一遍地叫他名字,叫到他答应为止。
他知道她不愿回头,因此他可以坦然接受,她跟一个比自己好的男人在一起。
但他怎么都无法接受她在别人那里吃苦受委屈。
如果跟别人在一起能让她开心些,如果那个人真能一直护着她、惯着她,那他认了。
大不了下半辈子离她千万里远,仅仅靠她一个名字活下去,也算守了他的执念。
但假若,那个人无法真正爱她,那他突破所有底线也要把她抢回来。
...
别墅外暮色渐浓,餐厅吊灯打下一束暖光。
一桌子菜全是陆哲淮做的,他拿生理盐水和创可贴帮盛栀夏处理完伤口之后,就让她“在边上待着”了。
另一旁,梁寻知一直在捣鼓音响,喊他吃饭他也不来。
明明是为寿星搞的小型家宴,餐桌上却只有两人面对面而坐。
盛栀夏撑着脸颊默默等着,目光时而落在米饭上,时而落在菜上,百无聊赖。
陆哲淮在对面按了会儿手机,掀起眼皮淡淡看她一眼。
“饿就先吃。”
盛栀夏摇头:“不饿。”
说完,她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一声。
“......”她真不饿,只是胃里不舒服了。
看一眼对面,陆哲淮已经不动声色放下手机,起身离开餐桌,全程面无表情。
盛栀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好奇了一下,但也没有多管。
片刻,她听见远处的冰箱门开了又合的声音。
又过一会儿,一个水果小蛋糕放到她面前,上面有她最喜欢的菠萝。
盛栀夏想象着这个味道,莫名有些馋,但陆哲淮给她递来小叉时,她却果断拒绝:“甜的,不爱吃。”
“那就扔了。”陆哲淮将小叉搭在蛋糕盒边,置身事外一般回到自己的座位,中途补充一句,“一个五百。”
“......”信你就有鬼了。
这么小的蛋糕,五百还真不至于。
既然买了就不能浪费,盛栀夏不情不愿拿起叉子,打开包装盒,勉为其难吃一点。
其实也不是不爱吃,而是甜品类的,她通常只想吃一口。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胃口比现在还小,又不喜欢吃太甜的,大多时候只是想尝一下甜品的味道,多吃几口就腻了,剩下的都是陆哲淮主动解决。
除此之外,她想吃什么他就给她做,不会的他就去学。
凌晨她写着课程作业,中途开始怀念甜醅的味道,但曼哈顿没有甜醅,于是他亲手给她做了一份酒酿圆子,尽量满足她的念想。
那些堆在书房里乱糟糟的书本他全部替她收,就连大冬天吃冰淇淋,吃不完的全给他,也都是他惯出来的。
然而今非昔比,她得强迫自己吃完这一整个。
陆哲淮借着按手机的空当,视线悄无声息越过一桌菜肴,看她拿餐具的手。
又确认了一边,她手上已经没有之前那枚戒指。
...
十点多终于吃完饭,陆哲淮主动收拾所有。
盛栀夏没什么活干,在包里翻了翻,找出某人“遗失”的盒子。
陆哲淮站在水池前洗手,盛栀夏走过去,将盒子扣在水池边。
“你的‘失物’,还你了。”说完转身离开。
“是你的东西。”陆哲淮忽然说,“落在我这儿的。”
她下意识止步,淡声反驳:“我没有东西落在你那。”
顿了顿,又撂下一句:“不要就算了。”
音落,身后的人没有言语,只有水声依旧。
菠萝小蛋糕她没有吃完,扣上盒子准备带回去。
打开别墅大门,寒风扑面而来。
她拎着小蛋糕,低头从包里拿出车钥匙。
准备打开车门时,陆哲淮在身后叫住她。
“那个蛋糕——”
他欲言又止,盛栀夏回过头去看他。
夜色里,只见他一手搭着一件大衣没有穿上,另一手不太自然地举起手机,屏幕亮着的是微信名片二维码。
“蛋糕五百,给我转。”陆哲淮一本正经地说。
盛栀夏怀疑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陆哲淮淡定自若,重复要求一遍:“五百,加微信给我转。”
“......”一阵大风刮过,盛栀夏表情凝固。
谁来告诉她,是她耳朵坏了还是他被夺舍了。
半分钟后,两人在院子前顺利加上微信。
盛栀夏转完账开车离去,连亮起的车尾灯都以“今天见了鬼”的频率闪了一下。
寒风中,陆哲淮垂眸看一眼好友界面,几秒后默默熄了屏,将手机放回西裤口袋。
直到打开车门进入驾驶座,他才绷不住地仰头靠向椅背,沉沉喘出一口气。
原本只是无意识搭着方向盘,可不知不觉间,手里的力道越来越大,差点将方向盘捏碎。
离谱,这辈子没这么离谱过。
十分钟后,他重新拿起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栏,输入一个问题——
[如何在心爱的女孩面前挽回已经丢失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