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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周二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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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落叶簌簌,天边暗金色夕阳笼罩,大地也披上了一层金黄。

官道上一行人骑马赶车而来,迎着落日余晖赶到了城门前,只见高大城墙上,“宁州”二字清晰可见,为首之人端坐骏马之上,眉目之间尽显疏阔爽朗之气,一身暗红色描金铠甲在夕阳中熠熠生辉。

“进城!”只见那人呼和一声,便轻拉缰绳往城内而去,百来人的队伍紧跟其后,城门守卫皆驻足低头行礼。

此人正是跟随威国公平乱的周明钦,宁夏战败消息传回,帝王震怒,当即下旨,威国公陈冀为镇北将军,周明钦为副将,领兵十万,同延绥榆林卫、甘肃凉州卫、西宁卫形成三面围合之势,势要叫这些蛮子有来无回。

大军初临庆阳府,已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如今乱事已平,大军歼敌四万众,生擒俘虏两万众,满都鲁领将已诛,另二族的残部却在三面围剿下离奇消失,鞑靼三酋联合瓦解。

鞑靼大败,但大燕也损失惨重,临兆、平凉、巩昌、庆阳城中十室九空,被屠生民达万余,即便大获全胜,喜悦也带着沉重。

威国公还需临时镇守宁夏,重整边防,作为副将他需要代替威国公回京,详奏始末,并请求派遣使臣谈判,毕竟还有两万多俘虏在手里。

以及,周明钦转头看了眼后边的马车,吴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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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上次晕过去后,宋飏宛半个月都没能再下地,后来想想那么大的窟窿,她没成傻子,只是些眩晕头痛的毛病也就不是不能接受,但每天苦哈哈的黑药汁是真的让她觉得反胃,这种生理性的反应真的不是靠意志能挽回的。

秋嬷嬷总是想劝她多喝点,但看她皱着脸喝下去,又一大口呕出来,最后甚至连饭食都快进不下去的样子,终是不忍心。

遂向大夫询问有没有可能吃些药丸,否则长期下去,恐伤了肠胃,再难养伤。

宋飏宛倒是觉得自己不吃药也可以,静养加食补再辅以适量锻炼,慢慢总会好的,但秋嬷嬷的好意她也不好拒绝,所幸药丸子她还咽的下,不会吐,这才养出些精气神。

她也没敢一直躺在床上,尤其是精神好些后,不再如往常昏睡,她便有些躺不住,虽下不了地,但坐起来也是好的,躺久了,她就真起不来了,体位性低血压,肌萎缩都是怎么来的,既然还活着,那就好好过才是。

于是她从躺到坐再到站,最后终于能慢慢走,头上的伤口早已结痂,疼痛也慢慢散去,眩晕感还在,但也在渐渐减弱。

现在她每天早晚总要扶着秋嬷嬷在院里走上一圈,虽然中间总要或站或坐歇上几次,即便是季秋之末每次也都是满头大汗,秋嬷嬷可不敢叫她着凉,总要在她背后塞块棉布,然后着急忙慌让人抬她回去擦洗换上干爽的衣物,再灌一碗热乎乎的姜汤,宋飏宛也不反对,总是笑眯眯接受。

秋嬷嬷心里很是熨帖,起初她是奉命而来,为的是她家夫人,也尽心尽责,但却缺了几分情谊,但一个多月相处下来,她也看出来了,娘子是个心好的,也是个心软的,最重要是个心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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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宋飏宛稍歇了歇便开始散步,照旧是秋嬷嬷跟着她。

她们之前住在县衙府邸,但新任知县很快就会上任,于是火化仪式过后,周福便提前带他们搬到了这个宅子。

周福是周二爷身边的人,这次被留下来做庆阳府战后清理工作,顺带照看宋飏宛。

宅子很大,宋飏宛并没有完整看过,一来她没有那个精力,二来她并非主家,她向来是个尊重自己也尊重别人的人。

宋飏宛突然停在院子中央,秋嬷嬷以为她累了,想歇歇,没成想便听她的好娘子突然开口道:“嬷嬷,我脑袋好痒!”

说着,便见她抬起了一只手往头上挠去,慌得秋嬷嬷赶忙止住她,“娘子诶,可挠不得,痒是伤口在愈合,您再挠了可不好长了,我们忍忍。”

宋飏宛到也知道挠了不好,那么大的伤口,估计本就要留疤,那块头皮已经没有头发了,再被她挠一挠,还不知道要丑得多可怜,但那痒痒虫好似在往心里钻。

手被抓住,她低下头,有些焦急又有些可怜兮兮,“那嬷嬷替我按按吧,不然快痒到嗓子眼儿了。”

秋嬷嬷抿抿唇,到没再说反对的话。

依言按上去,但又不敢太使劲,宋飏宛倒是一个劲儿催,“嬷嬷,嬷嬷左边左边,后边后边!”

过一会儿,似是那痒劲儿终于得到纾解,她又感叹般开口,语气里带了两分满足:“这样痒,要是能同时长点儿脑子就好了。”

语毕,几声隐忍的“噗呲”声从影壁后传来。

原来,周福领着周明钦一行人进府时,便听院子里传来两人的谈话声,打头便是宋飏宛那句“脑袋好痒”,众人都有些尴尬,他们一群人,里面是个姑娘,此时便不好再进。

周福本想进去提醒提醒,但听到宋飏宛急切催促的声音又有些踌躇,生生拖住了脚步。

此时再是避无可避,众人转过影壁,便见院子中央一个身着素色比甲的嬷嬷扶着一位月白色长袍的姑娘,姑娘的脸色同她的衣衫倒是说不出那个更白,一看便是大病未愈之人,倒是因羞窘颊边飞起两抹薄薄的红霞,显出两分娇俏。

秋嬷嬷最先反应过来,屈膝朝周明钦行礼:“二爷!”

宋飏宛见着来人身上的铠甲,以及立于他身后的周福也明白过来,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周家二爷,周明钦!

也顾不得害羞,便也照着记忆里的规矩,落落大方朝对面的人行礼:“当日多亏大人转圜,幸保得一命,连日来还未曾向大人致谢,真是万分惭愧。”

说着又郑重朝周明钦稽首行拜礼:“多谢大人于危难中伸手,也多谢大人带家父家兄回家

!”再抬首时,宋飏宛眼中盈了泪光,唇角却是上扬的。

周明钦本以拳掩唇,想做出咳嗽状来掩饰几分偷听的尴尬,但见出糗的本人如此郑重,他有些感叹,又有些欣慰,示意旁边的秋嬷嬷将人扶起:“本是一家人,伸手是应该的,你莫要如此,也莫唤我大人,同承涛一般唤二叔便是。”

先前秋嬷嬷已同她科普过周家的人口,周承涛是周家嫡长孙,也是她姑母的大儿子,她的表弟。

“是,二叔!但有恩便是有恩,我还是要记的。”宋飏宛认为做人还是要有些原则。

听见这话周明钦倒也没什么所谓,他可有可无地点点头,“表姑娘是大好了吧?”

这话虽问的是宋飏宛,周明钦看向的却是秋嬷嬷。

秋嬷嬷不疾不徐福了福身,“是比初初好些了,近来能在院子里走上一圈两圈,但仍需要好生养上一阵儿。大夫说失血过多,得补;又伤在脑袋上,得养。”

“明日随军启程回京可有碍?”周明钦问出口便觉有些不妥,军队行进,自是不能拖拉,这琉璃似的娇娘如何能疾行颠簸,遂摆摆手“罢,我先行出发,让周福带队护你们,慢慢回京便是。”

周福同秋嬷嬷皆点头应是。

周明钦这才带着一群人往内而去。

宋飏宛却是一把抓住秋嬷嬷的手,“嬷嬷,地变软了,我快踩不住了。”

秋嬷嬷,有些着急又有些好笑,什么地软了,明明是她的眩晕症犯了,赶忙半扶半抱将宋飏宛挪到椅子上,让她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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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更夫打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已经二更,城中开始宵禁。

宋飏宛靠在罗汉床上,就着烛火看着手里的书,竖版和繁体搞得她头隐隐泛疼,但长夜漫漫,目前她也没有其他消遣。

不知道是前段时间睡太多,还是她原本的夜猫子作息影响,早早躺上床的结果就是翻来覆去不停烙大饼,所以生物钟估摸是跟灵魂走的。

二更,对古人来说是夜深露重,但对她,九点!那是快乐的起点!

放下书,宋飏宛坐到院外的廊庑下,月光清凌凌地洒下来,黑漆漆的天幕上只有一颗不停闪烁的星星留在弯月旁边。

“是金星伴月呐!”望着天上并肩漫步苍穹的光影,宋飏宛喃喃。

她有些失神地抬着头。

金星是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此时便是它和月亮距离最近的时候了,若有天文望远镜,便会发现金星也是月牙状,就像一颗小月亮跟着大月亮,大自然的浪漫永远令人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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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可是睡不着?”

“是有些难以入眠,倒是溶月,沾床便睡着了。”

对面廊下传来女子交谈的声音,廊柱和院中山石的遮挡,她们没发现这面还有个人。

两道声音,一个似是上了些年纪,一个倒是轻轻柔柔,声音都压了压,似是怕吵到屋里的人。

宋飏宛想想便了然,府里没有其他女子,大概是白日跟在周明钦身后的人,一个面容姣好的妇人,抱了个六七岁的女童,旁边跟了个老嬷嬷。

不过不该她知道的,她从不多问,所以她并不知道这几人的身份。

此时偶然听见“娘娘”的称谓,不免有些吃惊。

“小主子从来不闹人,自是极好的。娘娘还在为王爷烦恼?”

“这么多年我已经看清了,他不过是个空有野心却没有智谋的傻子罢了,别人不过随口赞两句,他便以为他能登天,那起子小人的撺掇他是半点听不出来,一心一意认为是在为他好。唯有一点,他想真心对待之人,他到真掏心掏肺,说白了,还是傻。这种人哪里值得我为他担忧,他向来不待见我们母女,我也不期待,我只愿我的溶月能够平安喜乐,我势必不会教他伤害到溶月。”

听别人的墙角并不磊落,但两人一句接一句,宋飏宛并没有抓到时机离开,只好默默坐在原地。

“娘娘能这样想真是再好不过,但您也要保重自身才是,小主子还小,离不得您呢。”

“是啊,我是要一直看着溶月长大的,所以,嬷嬷,周明钦一来我便找了他,我先出手,总比事后,被连累的好。”

“奴一开始还想,周大人从前那么放浪不羁的人如何靠谱,一度想劝娘娘另择人选,不曾想,哎哟哟,跟从前真是判若两人!”

“我也不过是在赌罢了,能坐上都指挥同知位置,又能充副将领兵作战的人,总不会还是从前斗鸡走狗的模样吧,况我们又认识其他什么人呢,更不知道他人的脾性,周大人总归还算熟人,多两分了解,周老太爷光风霁月的人物,说句桃李满天下都不为过,他的儿子纵使小时顽劣些,身上也该是有两分正气的。”

话从别人嘴巴说出来,耳朵却关不上,无声叹息。

周二叔从前还是个热血青年,到是看不出来,真是一不小心吃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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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书房。

秋嬷嬷坐在下首向周明钦捡着说了说近来的事。

“火葬?”周明钦虽是武将,幼时性子也跳脱,不说儒家正统出身,但到底从小耳濡目染,还是有些惊讶于宋飏宛的选择,想她不过一闺阁女子,竟也有几分通透。

他行伍出身,死人见得不少,对火葬倒是不存在抵触或歧视。

“是啊,又没个能替她做主的人,她身子撑不住,只能先将尸身火化,再图将来。姝娘子那伤大夫见了都说是运气好才捡着了一条命,就这样都伤了气血,得好生养着,不然恐伤寿数。也是近来才瞅着好些,刚头那会儿一直昏睡,根本起不来身,火化那天强撑着起来了,转头便倒在地上,愣生生又昏睡了好些时日,这才醒了过来。”

秋嬷嬷说着,竟有些抹泪。

“哎,其实思来想去,火葬确实是最稳妥的法子,老奴便僭越帮着姝娘子处理了。”

周明钦却是笑笑摇头,“她既决定了,我们自是尊重,帮衬些便是,嬷嬷何来僭越。”

本来担心他会责怪宋飏宛不尊礼教,秋嬷嬷便刻意说了那么些话,见他并没有不悦,便又起了话头。

“老奴本担心姝娘子经了那么一场难,会消沉一段时日,但看她火化那天哭了好大一场后,就没见她再掉过泪,即便是边喝边吐也坚持将药灌进肚子里,醒来后更是主动起身走动,从不懈怠一日,慢慢有了些笑模样,看那眼睛里亦是有光的,便知道她是个坚强又豁达的娘子。”

秋嬷嬷原不是多话的人,或许私心作祟,也是怜惜宋飏宛成了孤女,将来回到祖家还不知道是怎样光景,若能得到面前人一两分关照,也能让宋飏宛将来的路平坦上不少。

虽说周大夫人是宋飏宛的姑母,自也会帮衬,但大夫人的情分和宋飏宛自身的情分总是不一样的。

况周明钦是北直隶卫所都指挥同知,从二品高官,比她们家大爷刑部侍郎还高那么半级,虽说文官比武官更得重视,但此次立功后谁知道会不会再往上升升,实权在握的大官,走到哪儿都会让人礼敬三分。

“嬷嬷倒是很关心表姑娘。”周明钦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倒像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秋嬷嬷也是周府的家生子,也算看着周明钦长大的人,多少还是了解这位爷的秉性,从前混是真混,但从家中小辈开始晓事起,他也能给自己裹层皮,装得老成持重的样子,对人也多了两分包容,所以对他倒也没太多惧怕,“她花一样的年纪,不过才比涛哥儿大那么两个月,就成了孤单单一个人,老奴本也是为着她家而来,自是多怜惜几分,就是夫人见了也是要多心疼两分的。”

周明钦其实没什么所谓,他不过是看在大嫂的面子上,记挂一两分,“那一路上嬷嬷便好好照应着,回京后自有大嫂替她考虑,若真有难事,周家也不会坐视不管。”

得了他这么句话,秋嬷嬷便觉心安几分,随即便不再打扰,起身行礼“那二爷便早些安歇吧,明日还得启程,老奴告退。”

周明钦挥挥手。

秋嬷嬷才躬身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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