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林时失声，很快又收声紧张地看着白弋。

电话听筒里平板的声音回复道：“您好，今日的药物已发放完毕，您可以先服药……”

白弋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听筒中接线人的话。

“咳、我感觉真的很不好……咳咳咳咳、药，喝不下去，咳咳……有血……”

这倒不算骗人，白弋一开始只是就势装一装病情，但咳着咳着，他觉得喉底微微发痒，用病号服袖子一接，竟是一小片深色的血迹。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好的，我会通知您的主治医师为您提供医疗援助，为患者服务是仁心医院的宗旨，请您耐心等候，再见。”

“嘟——”电话挂断，白弋又咳了几声，趴在扶手上顺了顺气，这才缓过来。

一抬头，就对上了林时关切的注目：“是打电话的惩罚吗？”

他还记得奶奶灰错过查房时间的惩罚就是病情加重，现在白弋拨打电话变成这样，难道写在患者守则上的条目也是有坑的？

白弋摇摇头：“只是装的，平静下来就好了，没有大碍。”

说这话的时候林时的主治医师05才刚刚收好医疗包，但他对就发生在身边的“谎报病情”行为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从兜中掏出一瓶小棕瓶药物放在林时的床头柜上，就自顾自离开了。

“你为什么要说病了？”弄清小伙伴并非违规受罚，林时松了口气，转而不解地问，“万一你的主治医师一会儿过来再强行给你一瓶药——”

——那岂不是有账单立刻结算的风险？

他的话没说出口，才刚被医师05关上的病房门响了。

作为整个病房唯一一名没有“动手术”的患者，白弋驱动轮椅去开门。门外走廊空无一人，只有一辆小车，上面放着六份盒饭。

他一抬头，看见对面病房门同时开启，那对兄妹里的妹妹正怯生生探出头，恰好与他对视。

看来是午饭时间。白弋给少女一个安抚的笑，拿了三份盒饭回到病房，随手放在每人的床头柜上。

“多谢。”林时拿过盒饭掀开盖子，“啧，真不怎么样，我们都这么大出血了也不多给点肉——”

“吱呀——”

他的话第二次被打断，这次病房门直接开启，一名白大褂白色面具的医师走了进来。

白弋远远看见他工作牌上模糊的04，立刻重新开始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主治医师04站在白弋身前，高大的身影总让人感觉有些许萧索：“你的药物……”

“咳咳咳咳！”白弋用行动表明以他现在的状况喝任何东西，都会在咽下去之前让它们以雾状形式均匀散布在面前的物体上。

主治医师04无奈地又掏出听诊器，将它挨次贴在白弋的前胸后背。一会儿之后，他收起器械，平板道：“您的病情并未进展，甚至略有好转。这只是患病时的临时发作，属于正常情况，短时间内会自行平复。”

他礼貌地点点头，不等白弋继续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白弋也没有试图留住他的意思，门咔地合上，林时惊道：“哎，你的账单的事？”

“我打电话本来就不是想改变赊账的主意。”白弋拍拍林时的肩膀，绕过他拿起自己那份盒饭打开，“哇……你说的没错，仁心医院实在是太抠门了 。”

他手里看起来又大又沉的饭盒，里面装着一块米饭，其余部分则填满了看不出是什么，只能通过绿油油的颜色判断大概是某种蔬菜大杂烩的糊状物。

他合上饭盒盖，发现盖上印着“健康餐食”四个大字，一时失语。

“那你为什么冒这个险？”林时疑道。

白弋瞟了一眼奶奶灰，他已经开始吃饭，或许是出于某种对食物的敬意？竟没有继续保持对这边的关注。

收回视线，白弋随口道：“好奇心、求知欲、某种不一定可靠的盲目自信，或者作死精神，随你怎么理解。”

“比起这个，我觉得更有意思的是……接受过我的主治医师的‘医疗援助’后，我确实感觉好了一些。”

白弋进副本来其实没有感觉特别不适，但经过“医疗援助”有了对比，他发现自己之前其实一直处于胸闷乏力的状态。

他若有所思地掂了掂自己那份小棕瓶：“这所医院的‘治疗’，还真是有效的呢。”

——不过那瓶药，我建议你迟点再喝。

这句话白弋瞥了奶奶灰一眼，用口型说出。林时虽然有些疑惑，但依言将小棕瓶收到了病号服口袋里。

反正主治医师只说了一日一瓶，也没说具体什么时间喝。

不过拯救自己身体健康的尝试还是必要的。

草草吃过了看起来很潦草实际上也十分随意的午餐，看病房内暂时还算平静，林时认真地去卫生间洗了手，以一种严肃地姿态正襟危坐，仿佛面临着一个及其困难的抉择。

——他从兜里掏出一枚糖果，以视死如归的表情放进了嘴里。

同为初始装备的病号服……白弋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想到奶奶灰掏出的大把钞票，林时掏出的糖，确定每个老玩家都背着自己有一个空间装备。

所以这糖也是道具？

白弋看着林时以如临大敌的姿态吃了糖，一秒后，他捂住了自己的嘴，像是在努力遏制自己吐出糖果的欲望。

他以狰狞的表情靠着床头柜滑落，挣扎了十几秒，才终于喘了口气：“靠，白吃了。”

白弋过去伸手把他拉起来，注意到林时以失望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左手：“治疗道具？”

“差不多吧……”林时抹了把汗，“可惜，看来是没用。副本果然不会让我们钻空子。”

“这个道具有很强的副作用？”白弋好奇道。

“只是特别难吃，没有实质性伤害。”林时虚弱的模样看起来并不是很有说服力，“咦，虽然手没有回来，但我感觉我的状态似乎好了些。”

“你要试试吗？”

白弋正要拒绝，忽然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迷糊间，他看见墙上的挂钟指针疯狂转动，不及他看清指针最后的落点，眼前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