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响动越来越大，物部宇兴奋极了，在这不见五指的底下被困一天，他一点儿耐心都没了，他恨不得立马钻出去，躺回林中的屋里好好歇一歇，不过想起昨晚的遭遇，看来这里的环境着实需要适应。

凭着两边的配合，物部宇很快便瞧见赶来的武藏，连同身后几位村里的猎人，本以为相遇能拉近彼此的距离，可谁瞅见背后的花豹不发怵，也只有望穿秋水的物部宇不这样想。

当显而易见的局势摆在众人面前时，这毫不意外是场随时发动的袭击，不等物部宇反应过来，两只锋利的箭簇已经穿身而过，径直挂在花豹的身上。

随着一声发狂的吼叫，形势立即变得危急起来，当他回头一脸错愕时，那花豹已经腾空跃起扑了上来，发抖的胡须配着血盆大口，好像下一刻便能轻易吞噬，只是从空中又传来几声响动，将它的脚步扼在原地，而后物部宇的身后多了许多人，是他所期望的，却不是他所期待的。

这里的事似乎没有他的位置，物部宇任凭这些闯入的处置，连同那只愤懑不平的花豹，它眼中的情感是仇视，还是后悔……物部宇直勾勾同它对视，而盘在地上的脚掌挤出块泥土，那里聚积的点点滴滴，好像总有件事没有发生，一切都让嵌入地面的箭只所阻隔，还有眼底埋藏的不得已。

“你没事吧？”手持铁叉的武藏战战兢兢立在面前，将瘦小的物部宇护在身后。

这样的场景他先前就幻想过了，不过假想的敌人是只残暴不仁的花豹，它会疯狂跃起发动攻击，撕裂人的筋骨，用它锋利的爪牙贪婪侵略，最后望着遗弃的白骨耀武扬威，而他只有一双用来感知的眼睛，一具任其杀戮的□□。

怎么可能是眼前遍地阻碍的箭簇，怎么可能是现在畏缩不前的犹豫，他哪里有勇气再面对滞留一处的伙伴，连同曾经弥留的时光，全然都成了笑话。

“还好你缠住了它，看来今天的收获还不错。”望着眼前一死一伤的花豹，猎人的眼里冒着光，对于不费吹灰之力便势在必得的猎物，这着实是笔大买卖。

摆在面前的两只花豹成了鱼肉，物部宇自然不愿看到这样的事实，可当他想开口阻止的时候，他却感觉说不出口，如果单是武藏在面前，他肯定会径直拦下，可现在索命的却是村里的猎人，他的嘴张到了最大，脑里一遍遍重复发生的经过，可这样的努力除了他自己知道外，没人在意。

面对众人的围剿，那只花豹似乎犯愁了，它不时回头看看同伴，又必须抽出时间盯着虎视眈眈的众人，它喉里一直发出吼叫，却敌不过众人眼里冒出的亮光，它已经没有威胁了，它所倚仗的利器都在损耗。物部宇全都看在眼里，他的心被点燃了。

只听大喝一声，一柄锋利的铁叉挂了上去，顺着皮毛滚落的血液蔓延开来，那只花豹明显受了惊吓，落荒而逃闪到一旁，可迎来的却是另一柄铁叉，猎人麻利给它插上，又将先前的抽了出来，红的黄的化成一团，咧开的怒吼拍击着他的心。

“不过是死到临头而已。”猎人将铁叉抛给同伴，接着又展开最后的角逐。

那花豹早顾不得同伴，独自窜上块岩石，趁着眼珠子的红光，一个跃起朝人扑了过来，那人躲闪不及，胳膊便被狠狠叼着，“我的妈呀，快！快将它赶走！”在挣扎无果后，他将希望寄托给近处的伙伴。

“都要死的畜生了，还咬得忒紧。”一旁的猎人凑上前瞧了瞧，顺着撕扯的伤口狠狠砸了下去，只瞅见花豹的口鼻歪了半侧，立马松开窜了起来，而渗下的血滴在衣服上。

“能不能放过它？它没有伤我。”物部宇紧紧拽着武藏的衣角，生怕惹恼的花豹窜过来，他担心是自己害了它，害怕接踵而至的报复。

“你别怕，它已经不行了，马上就结束了。”武藏看着遍地横流的鲜血，衬在幽暗的环境里愈发深色，那只接连遭受击打的花豹，已经穷途末路了。

等天色完全暗下来后，那只花豹也没了声响，刚才不可一世的模样早换成了伏首乞怜，当然如果它还能出气的话。

村里的猎人对眼前的战果异常满意，连同身后那只僵死的花豹一同被拉了回去，只有被咬的那人打了赤膊，一脸厌弃往回走。

“你今天可真是着了魔了，平时身手也不赖，咋还偏偏被叼了口？我看这伤口啊，不得休上一两个月？”

“谁晓得那畜生发什么疯，看着就糟心，我这趟回去可免不了被数落。”

“数落啥？这打下两张花豹皮，你就是多躺几个月都成，哪像我们这没完没了的，赶明儿还得上山来。”

“对了，小兄弟，你没被这畜生给叼着吧？”

“没……”

“没就好，幸亏我们来得及时，要不然你可就没命喽！”

“我一直跟它呆一块，它没想伤我。”物部宇越发觉得委屈，他想要避免的事没能解决，反而堆在心里成了遗憾，虽然他也明白当时的处境，可对他来说那种威胁并不真实。

“上回我还碰到头灰狼，眼珠子在夜里发着蓝光，要不是我们一伙人多，肯定拼不过它去。”

“你净在那瞎说，眼珠子能是蓝的？肯定是绿的。”

“哎，都早些时候了，记不清了，就我家里那张毯子，用的它的皮。”

猎人根本不在意物部宇的说法，在他们眼中的和谐，应当是维护一方安宁的平静，而不是自鸣得意的相安无事，只有越发稳定的生活，越发按部就班的狩猎，才是他们世世代代所追求的。

对于秋毫无犯的止步，不过是偶尔散发的慈悲，是畜生饱腹后的戏弄，它们哪里听得懂人类得情感？它们只是漫步在自然中的野兽，探寻属于自己的安乐。

“你别多想，刚才救你的时候，那花豹正往你身上扑呢，他们也只是心急罢了。”与猎人分开后，武藏看物部宇依旧失落许多，这样的结局他自然也没有料到，可当时情况危急，哪里顾得上思量，而且这种程度的猛兽，光是威慑便足够让人颤栗了。

“你说他们会怎么处理那两只花豹？”

“大抵会将它们带回去，然后找块安静的地方安葬。”生死更像座分水岭，一块墓碑便将里外给隔开，外面的人看不到里头，里头的人长眠无声，安葬失去反应的□□，这或许就是人们告别的方式。

“那你说他们知道花豹没有伤害我吗？”像寻常见的动物一般，陪伴的时间久了，总有一天要消失不见，它们都去了同一个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同先前的无灵一般，可事实上他从未见过那些亲近的人，一次都没有。

“知道，所以才带它们回来，你看所有离去的人，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土地。”

“因为它们是野兽，所以才这样的吗？”

“它们会伤人，你刚才都看见了，要不是出手快，说不定那条胳膊就废了。”当然面临这般的优势，武藏也没敢下手，想想刚才发生的惨剧，没有两把刷子，还是不要轻易去招惹。

物部宇没有再回应他，两人顺着漆黑的山路往回走，一路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想起先前药铺掌柜的话来，那些因为压制怨灵而惨死的孩子，似乎也没有缘由，亦或是随便的一页，至少在他看来，他们的生命如出一辙。